第二十章施恩(第2/3頁)

就在我穩住蛟爺剛把銀針悉數取完時,一個淘海客打開了艙門,外面順勢湧來狂風呼嘯、海浪轟鳴的聲音,那個淘海客又急忙把艙門關好,報告道:“蛟爺,快,她的病又犯了,這次好像比以前都嚴重啊。”

她是誰?我正不明所以,耳邊突然響起了那可怕的呻吟聲,清晰得好像就在身邊發出的一樣。我驚詫地看著蛟爺,他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一臉憂色地走了出去。

我見蛟爺話也不說地直接出門,也不好問,只好尷尬地跟著他走出來,一路下了樓梯,海上的風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就變得劇烈無比,吹得我和之後跟來的淘海客幾乎站立不住,只有蛟爺依舊步履穩健。

剛走到甲板上,一排城墻一樣的巨大海浪,迎面就向福昌號的左舷砸了過來,我站立不穩,瞬間被拋上了半空,然後重重跌倒在甲板上,被澆得渾身淌水。等我再爬起來,就看見蛟爺仍然穩穩當當地走在甲板上,感覺在狂風暴雨中的他好比天神一樣,不動如山。

我艱難地尾隨蛟爺,卻看到他向著底艙走去。我心裏早就認定這裏面一定有什麽秘密,不願意沾染上,就向蛟爺告辭,準備自己回艙去。意外的是蛟爺卻叫了我一聲,示意我跟上。

我無法推辭,只能疑惑地跟上,隨著蛟爺打開底艙門鉆了進去,門馬上被關上了。光線一下暗了下來,卻反而覺得安全多了,至少外面的狂風大浪暫時被關在外面了。

鐘燦富帶著幾個淘海客站在底艙內,看見蛟爺到了,趕緊問道:“蛟爺,帆都收了,太平錨也下了,但船還是搖晃得厲害——這小子?”

蛟爺威嚴地盯了鐘燦富一眼,鐘燦富就閉上了嘴。這時那個奇怪而可怕的呻吟聲又高亢地響了起來,夾雜在恐怖的風暴呼嘯聲裏,我的頭皮登時開始發毛。

一個淘海客小聲道:“蛟爺,這麽大的風暴,恐怕咱們福昌號吃不消啊!”

蛟爺勃然大怒,說道:“這麽點兒風雨就亂陣腳了?你們第一次出海?!”

說著他捏了捏剛針灸過的腿,照理說他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經絡剛經過針灸的疏通,現在應當是全身酸麻使不上力氣的,但他卻依舊能夠在大風浪中站穩,真不可思議。

被他這麽大聲訓斥後,那個淘海客悻悻地閉上了嘴。另一個淘海客本來上前了一步,也準備說什麽,遲疑了一下,忽然猛地跪倒在蛟爺面前。

我上了福昌號後,對那些淘海客最深的印象就是都很粗魯、兇狠,而且渾身透出那種對生死毫不在乎的勁頭,但此時那個跪在地上的家夥,聲音發顫,顯然心裏已經恐懼到了極點,他簡直是帶著哭腔道:“蛟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蝦仔我跟著您出海十幾年,從沒遇到過像現在這麽急的風暴啊,這一次咱們可能扛不住了,蛟爺您得想想這船上有兩百多條人命啊!蛟爺!蛟爺!”

一時間淘海客們都跪在了船板上,就連鐘燦富也抱著蛟爺的腿道:“蛟爺,這樣下去是壓不住的啊!風暴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要翻船,看在我們跟了您十多年的分兒上,給大家一條活路吧。”

隨著他乞求的話,其他淘海客也都眼巴巴地望著蛟爺:“是啊,蛟爺!”

站在角落裏的我心裏驚疑不定,看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蛟爺在他們當中就像是朝堂上的皇帝,而淘海客們都是一群犯了死罪正在求饒的大臣。只是隱隱猜到他們在求蛟爺做一種什麽決定。而這個決定和這風浪似乎有著什麽聯系。

這種出乎意料的局面,讓我有些緊張,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艙壁,警惕著事態的發展,企圖讓自己的存在感越少越好。這些人雖然貌似卑微,但態度看起來很堅決,上船之後的經歷讓我知道,越少開口,越少麻煩。

蛟爺看起來非常地生氣,我站在他的側後方,能明顯地看到他臉頰下的肌肉一陣滾動,看起來是咬著牙控制著怒火。他來回掃視著跪在面前的淘海客們,並且不時地瞪一瞪他們,那些跪在地上的家夥頭深深地埋下去,我猜也許他們也很害怕看見蛟爺眼神中的怒火。

蛟爺重重地哼了兩聲,我正好奇他會怎麽處置,他突然轉頭看向我,沖我招招手。

我頭皮一麻,知道已經躲不過去,果然喊我跟下來就沒好事。也許真是我命格不好,已經盡量低調不惹事,麻煩事卻還是找上門來。

看樣子蛟爺早有打算,我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蛟爺拍拍我的肩膀,然後用平靜的語氣對面前跪倒的淘海客們說道:“行了,你們都起來吧。這個小夥子有套家傳的針灸絕學,剛才他幫我治腿效果很不錯。現在我就叫他看一下,如果不能治再說!”

淘海客們依然跪在那裏,沒有人說話,沉默的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我悄悄又往艙壁靠了靠,生怕發生什麽會波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