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都督府(第4/5頁)

仝寅並不坐,恭敬拱手道:“公爺、楊公子,當初太上皇北狩,落入瓦剌手中,我們東翁石都督萬分懸念,曾讓在下為太上皇打過一卦。在下筮得個乾之姤,當時即對東翁說道,此卦大吉。乾之初九,四為初之應,初九爻辭‘潛龍勿用’,四卻是騰躍之象,當時第二年是庚午年,午乃躍候也,庚謂更新之意。龍歲一躍,秋潛秋躍,明年仲秋太上駕必返國。”

徐永寧聽他說的全似鬼話,接口道:“你這些卦理我是一字也聽不懂,你是說,當日你就算出來,太上皇第二年八月就能回到京城?”

石亨在旁道:“確是如此。記得當時我初掌五軍大營,不知今後大局如何進展,讓仝先生算了一卦,才定下心來。”

“仝先生那時就能算出,太上皇第二年八月必定歸國,確實神奇。卻不知先生對當下時局又有何推算?”

仝寅仍穩穩站定在那裏,眯著眼說道:“我當時所得那一卦,其實還有些下文,只是以當日的時局,未可公示,此為天機不可泄也。”

楊繼宗也分外好奇,問道:“仝先生當日所得的那個乾之姤,難道還有更多的預示?”

“確實還有預示。”

“不知預示了什麽?”

“那卦中還顯示說,太上皇當在今年正月,重登大寶,復辟帝位!”

楊繼宗與徐永寧已然知曉仝寅被徐有貞一夥挾持,對他此言倒也不甚驚訝。楊繼宗道:“卻不知那卦中是如何預示的?”

仝寅仍徐徐說道:“既稱‘潛龍勿用’,則上皇回復亦必失其位。這個在下當時也對東翁說過的。”石亨只在一旁點頭稱是。

“然乾又是龍之象,龍在醜位。楊公子飽讀詩書,一定知道醜年太歲如何稱呼。”

“應是赤奮若。”

仝寅微微一笑表示贊賞,“正是。赤為午之色,是說午奮於醜;若者,順也,是說有天順之命。龍之奮躍近於飛騰,有天順之命則必復位也。至於其時,大明之德為火,位在南方,正是丁位,以丁配醜,各位請想,該是哪年?”

石亨此時在旁應了一聲,“可不就是今年丁醜!”

“丁位生寅,在下以卦理來測度,上皇復位應當就在寅月,也就是今年正月。”說了這一套話,仝寅才緩緩坐下,輕輕喘息著,似是做了多麽沉重的勞動。

楊繼宗明知已經無益,卻還是禁不住問道:“仝先生這番解卦,不知是當初就已明了在心,還是近日才又悟出來的?”

“在下自然是當年得了這乾之姤一卦後就已經知道其含義,只是當年未可輕泄天機,只對東翁說了上半段。這後半段的意思,一是因為時日迫近,二是近來朝局紛亂,在下怕東翁一時未能識破天意,才剛剛對東翁解說的。”

楊繼宗搖頭道:“晚生聽說令尊大人近日遇著些小厄,仝先生這一悟只怕是與令尊大人的麻煩有些關聯。”

仝寅此時已是面目蕭然,毫無表情,冷冷說道:“多謝公子一直惦念家嚴。但家父近來身子健旺,事事順心,並無半點坎坷,公子若不放心,一會兒就可與在下到寒舍見見家父,正好傾談。”

石亨聽他兩人說得有些怪異,卻也不關心,只道:“想不到楊公子與仝先生父子都有交情。楊公子既是小公爺的親信,就可與小公爺一起參與到此事中來,日後太上復辟功成,仝先生父子與公子自然都是有功之人,那時候再把酒慶功,好不痛快!”

徐永寧聽他就要拉自己入夥,難得一臉嚴肅說:“聽老將軍這話茬兒,是已經有人與老將軍聯絡,要來促成復辟之事了?”

石亨此時似忽然有所警覺,支吾道:“那倒不曾。只是老夫以為,既然是天命所歸,自當有人經營。不論何人,一旦因此事有擁戴之功,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只怕是疆場殺敵百萬也難比擬。”

徐永寧苦笑道:“事兒還沒到那一步呢,老將軍倒是連記多大的功勞都想到了。小爵記得,那日與於少保一起來到府上,說起皇上生病的事,老將軍也說是一定要力勸皇上早日確立太子。我還記得老將軍當時說,為報皇上知遇之恩,為了保大明江山安穩,寧可惹得皇上惱了,也要當面犯顏直諫,勸皇上把國本大事即刻定下來。這還沒有幾天工夫呢,老將軍當初的話看來都不算數了。”

石亨一張老臉上卻並無絲毫慚色,“話不能這麽講。一來老夫這幾日已經向皇上勸說過多次,怎奈皇上不知怎麽想的,絕對不能提沂王、太子的事。一提就急,急了就咯血不止。你說我們做臣子的還能怎樣?”見徐永寧也無法回答,才又道,“二來我近日已經聽人說起天命之事,還有人提起《推背圖》中也有明示,說是太上皇復辟乃是大勢所趨。我雖不懂天道命理,這位仝先生的算法卻是天下聞名的,今日小公爺你也聽他說了,早在七八年前仝先生就已算出,上皇返國後必然一度不能復位,但今年卻又必然重登大寶,此乃天意。既然是天意,我們一眾凡人哪裏能違抗,又何必去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