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狸碑(第2/3頁)

陳瞎子這才知道老狸子的圓光妖術,是被那三個苗人破了,障眼法一消,現出了原形,覺得身子已能動了,便一個鯉魚打挺躍將起來,想要手刃了那狸子以雪心頭之恨。

老狸子見來人不善,也知道大事不好,一催胯下的兔子,那只大兔子帶著老狸先沖向冰家苗女子,不等觸敵,驀地一個轉折,早已躥回了殘碑,又從斷碑上高高跳起,想要聲東擊西,趁三個苗人措手不及,從其中一個苗人的頭頂上躍過逃走。

有個形容詞叫“動如脫兔”,逃跑中的兔子速度是非常之快,趨退之間猶如閃電,看得陳瞎子眼前一花,叫道:“不好,休讓這廝走脫了。”

老兔子躥躍之勢雖快,想不到那苗人身手更快,就在兔子負了老狸從其中一個苗人頭頂躥過之際,那苗人忽地斷喝一聲,一個筋鬥翻身而起,輕捷不讓飛鳥,使個倒踢紫金冠踢到半空,這一腳恰似流星趕月,掄出去結結實實地迎頭踢個正著。老狸和兔子頓時被踢得直飛出去,倒撞在半截殘碑上,發出骨骼碎裂的悶響。

老狸子被連踢帶撞,當即骨斷筋折,軟塌塌地掉在草裏一動不動了。它所騎的那只兔子後腿被撞斷了一只,口吐鮮血,拖著傷腿,飛也似的逃進草裏,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殘碑上還有只小狸子,也就是掏老貓腸子的那只,不等其余兩個苗人過去捉它,就一頭栽下石碑,瞪著雙眼吐出苦膽而亡。這家夥膽子太小,竟是被老狸慘死的一幕情形活活嚇死了。

陳瞎子目瞪口呆,見那苗人一腳踢死老狸,豈是“淩厲”二字可以形容得來。陳瞎子是個識貨的行家,他知道那一腳根本不是什麽武術中的倒踢紫金冠,分明就是搬山道人踢僵屍的魁星踢鬥,怎的這夥苗人竟會搬山道人的絕技?莫非……

還沒等陳瞎子明白過來,就聽那一腳踢死老狸的苗人走到近前來,用綠林中的隱語道,“摘星需請魁星手,搬山不搬常勝山;燒的是龍鳳如意香,飲的是五湖四海水。”

陳瞎子聽得真切,“常勝山”便是卸嶺群盜的隱語代稱,既然說出“魁星”和“搬山不搬常勝山”之語,就已知對方是搬山道人的首領。陳瞎子臉上一紅,暗罵這夥月黑殺人、風高放火的假道士太不仗義,到了湘西卻不穿道袍,偏扮成冰家苗子,適才心慌也沒認出來,害得自己在他們面前出醜賣乖。但江湖上“禮”字當先,他身為常勝山的舵把子①,自是不能失了身份,便也按綠林規矩,報切口道:“常勝山上有高樓,四方英雄到此來;龍鳳如意結故交,五湖四海水滔滔。”

敘過了禮就聽那苗人哈哈山笑,抱拳說道:“陳兄,別來無恙否,若非小弟記錯了,陳大掌櫃應該是漢人撒家,剛才怎的改換門庭,忽然自稱起是猛家苗人來了?莫不是在同我等做耍?”

陳瞎子最好面子,趕緊給自已找理由開脫,說自家祖上確是苗人,只因在漢人中廝混得久了,反倒常常忘了出處,剛才一看苗人,就覺得十分親切,畢竟是親不親故鄉人,甜不甜家鄉水,一筆又怎能寫出兩個“苗”字來。

原來這夥苗人都是搬山道人,那能使魁星踢鬥的首領人稱鷓鴣哨。搬山道人之術,傳了不下兩千年,也是能人異士輩出,不過大多是年輕成名,英年早逝。他們暗中盜墓掘冢,一向不與外人相通往來,世上都傳言“搬山道人發古墓者,乃求不死仙藥”,未知真假。

直傳到民國年間,搬山道人中更是凋零無人,好在其中出了個以一當百的鷓鴣哨,他知道再憑剩余的搬山道人尋珠,恐怕終究渺茫無望,只好破了千年傳承的禁忌,常常與卸嶺群盜相通訊息。卸嶺之輩都知道搬山道人只喜歡找藥,對金玉寶貨不感興趣,又兼鷓鴣哨本領高強,為人慷慨俠義,群盜都願結納於他。

陳瞎子同鷓鴣哨二人,是當今世上搬山、卸嶺的兩大首領,早已相識多年,雖是結拜相熟的兄弟,可仍不能沒了禮數,就於林中重新剪拂②了。說起別來情由,原來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鷓鴣哨同宗同族的師弟師妹,女的善通百草百花的藥性,道名花靈;男的血緣中色目未消,一頭卷發,不像中土之人,道名老洋人。道名並非道號,而是搬山道人的隱名和綽號,這兩個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經驗尚淺,但鷓鴣哨在搬山道人中也沒其余幫手了,只好將他們帶在身邊。

鷓鴣哨這三人欲去黔湘交界之地,盜掘夜郎王古冢,那邊廂多是洞民,道家裝束多有不便,故換作冰家苗打扮。路經老熊嶺,聞得有黃妖用古廟殘碑圓光,使障眼法害人,已不知傷了多少無辜,就特意冒雨繞路過來將它除了,卻碰巧救了陳瞎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