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熊的傳說(第2/3頁)

送走三個知青同伴後,我就開始在心裏盤算,東北人熊的熊膽被稱為“東膽”,與“雲膽”並列為雙璧,而且只有人熊的“東膽”才能醫治抽風,“黑瞎子”的熊膽則是下品不頂用,敲山老漢為了找東膽把命搭了進去,如果沒有“東膽”,他孫女畫眉的抽風怕是沒治了,我現在一窮二白幫不上他們別的忙,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去團山子捉人熊取膽。不僅是我有這個念頭,胖子和燕子也都動了心,三人一拍即合,十八九歲,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更沒什麽顧慮,當下便合計著怎麽行動。

實際上人熊的學名,稱作“羆”,與熊不同,“羆”遍體毛色黃白,不僅脖子長,後肢也比普通的黑瞎子較高,力大無窮,一人粗細的老樹說拔起來就能給拔起來,遇到人便人立而起窮追猛撲,而且姿態五官似人,性猛力強,可以掠取牛馬而食,所以叫做“人熊”,山裏的獵人輕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別說打主意去獵熊了,但人熊並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風險極大,一個環節出了岔子就會把命搭上,因為人熊這種猛獸膘肥體壯,皮糙肉厚,即使彈丸洞胸穿腹,血流腸出,它尚且能夠掘出泥土松脂塞住傷口,繼而奮力傷人致命,所以即使槍法精湛,火器犀利,也絕難以力取之。

有言道:“逢強智取,遇弱活擒”。自古以來,有許多獵人們獵殺人熊的傳說,大多是以智取勝,其中流傳最廣的一則,約略是說那人熊喜歡以千年大樹的樹洞為穴,空樹洞裏氣熱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飽了就坐在其中,獵人們找到熊洞,就從樹洞處投入木塊,人熊性蠢,見有木塊落下,就會伸手接住,墊坐在屁股底下,隨著木塊越投越多,人熊便隨撿隨墊,越坐越高,待到人熊坐的位置與樹洞口平行的時候,獵人們瞅準機會,以開山大斧猛斬其頭,或從古樹的縫隙中以矛攢刺斃之。

以前屯子裏有個經驗豐富的獵手,他在山中遇到人熊渡河,便潛伏起來窺視,過河的是一只巨大的母人熊,帶著兩只小人熊,母人熊先把一只崽子頂在頭上赴水渡河,遊上岸後它怕小人熊亂跑,就用大石頭把熊崽子壓住,然後掉回去接另外一只熊崽子,潛伏著的獵人趁此機會把被石頭壓住的小人熊捉走了,母人熊暴怒如雷,在河對岸把另一只小熊崽子拉住兩條腿一撕兩半,其生性之既猛且蠢,由此可見一斑。

這些傳說我們進山後都沒少聽說,但傳說終歸是傳說,若是當真按此施為,未必管用,況且團山子上的人熊都有固定的習性,它們絕不會下山過河來林場附近出沒,只是在嶺深林密處活動,我們商量了幾套辦法,似乎都行不通,正焦躁間,燕子一拍裝著黃米面黏豆包的大缸:“我說怎麽敲山老頭整了這老些豆包,原來他是想用黏豆包捉人熊,這種辦法好多年沒人用了,也不知還好不好使。”

我和胖子茫然不解,待得燕子對我們解釋清楚,我們都覺得用黏鬥包獵殺人熊這辦法不錯,不過雖然可行,可這畢竟是一個很古老也很危險的辦法,最後我們終於決定冒險一試,夜間套黃皮子的時候,曾聽到團山子裏有人熊的吼聲,這樣就免去了許多麻煩,已經能夠大致上判斷出熊洞的方位,捉人熊取東膽,這勾當絕對夠刺激,而且東膽能治敲山老漢孫女的病,兩只熊掌一身熊肉拿到供銷社,能頂我和胖子大半年的工分,那時候我們一天才賺五工分,折合成人民幣大約是一角五分錢,累死累活幹幾個月下來,連一張回家探親的車票都買不起,無論從何方考慮,都是絕對值得冒險幹一票的。

我和胖子這夥在深山老林中插隊的知青,每天的生活簡單概況起來就是:“擡頭看木頭,低頭看石頭,啃著冷窩頭,想著熱炕頭。”巴不得找些新鮮刺激的事情來做,這回有借口名正言順地去山上獵人熊,都興奮得睡不著了,反正天也快亮了,便在屋裏簡單地休息了一會兒。

天一放亮,我們就帶上一口袋敲山老漢用剩下的黃米面黏豆包,還找了幾根樺木套筒,這東西就是一段段掏空的圓木筒子,外加一把筏木的長柄斧頭,這些都是獵殺人熊的必備工具,相比之下,獵槍到顯得有些多余了,不過為了提防團山子還有別的猛獸,獵槍獵叉還是不能離身。

到天亮為止,沒見黃皮子再來鬧騰,但把“黃仙姑”鎖在小木屋裏,說不定就讓它逃了,於是胖子找了個筏木工人曾經用來裝松鼠的木籠子,把“黃仙姑”用鐵絲捆紮,麻瓜堵嘴、黃臘灌肛,裝到籠子裏面負在背後帶了,等割了熊掌,掏了“東膽”,一發拎到合作社結算,換成好吃的好喝的。

夜裏一夜沒下雪,但地面林梢殘雪未消,被早上的陽光一照,山上山下一派銀妝素裹,人熊最是嗜吃黏豆包,我們既然帶了許多黏豆包,也就不必再同昨夜那般擔心在林中直接撞上人熊,三人過河後仍然是走上“黃皮子墳”,去尋找山上的熊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