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剁掌剜膽

枯死的千年老樹,看上去使人覺得十分奇怪,怪就怪在這樹與周圍的環境並不協調,雖然不是隆冬季節,但提早到來的降雪,使整個森林變成了一個銀白的世界,唯獨這株大樹附近沒有積雪,而且樹洞中堆滿了珍貴的松茸以及各種醬果,我最開始一看見樹幹上的大窟窿,就以為這裏是熊洞,但離得近了,並未聞到腥騷的臭味,不禁開始起了疑心。

我剛要開口問燕子這枯樹洞附近怎麽沒有積雪,燕子見我要說話,連忙沖我擺手:“小點聲,這嘎就是熊洞,人熊雖然蠢,但是善於營巢,不象一般熊瞎子的窩裏又臭又潮腥氣逼人。”因為熊洞裏面熱,所以老樹周圍才沒有雪,周圍一圈沒有雪的枯樹洞,還堆著那麽多松茸,這就表面肯定是熊窩。我見燕子判明了熊洞方位,便沒敢說話,打個手勢指了指附近一個草窩子,三人悄悄潛了過去,著手準備獵熊的家夥。

在山裏獵殺人熊,是最危險不過的事情,需要敢於直接面對殺人熊的氣魄和膽略,獵戶們平時不敢動人熊,倒並非因為膽色不夠,只不過靠山吃山,狩獵完全是為了生存,套狐狸射兔子也能糊口,又何苦非做那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勾當呢,實在是犯不上挺而走險。

如今我們就要冒險獵熊,辦法已經商量好了,是按山裏獵戶祖輩上傳下來的老法,獵戶對套獵的各種手藝,都要加以“套”字命名稱呼,套狐狸和黃皮子的“皮餛飩”,叫做“混飩套”;用黏豆包獵熊就叫“黏乎套”。雖然積雪未消,但山裏的氣候還不算冷,我們背進山的大批黃米面黏豆包,都用保暖的狗皮褥子包得嚴嚴實實,並沒有凍住,這就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把幾個樺木做的套筒取出來遞到胖子手中,對他說道:“王凱旋同志,組織上考驗你的時刻到了,你上吧。”胖子趕緊推辭道:“其實縱觀你在各個歷史時期的表現,以及你自身的客觀條件,你都比我更適合完成這一艱巨而又光榮的任務,我看還是你上吧老胡,我在後邊掩護你。”

燕子說:“你們別爭了,這活兒一個人整不了,胖子肉厚,勁頭也大,適合去當餌,胡子手穩,跟我拿斧子在樹洞邊找機會下手,記住了千萬別慌,而且下手的時候一定不能手軟,得照死了整,萬一勢頭不對咱們就逃,逃命的時候絕不能直著……”

我們正在遠離熊洞的草窩子裏,商量著如何如何動手,可話剛說了一半,就覺得身後的紅松猛地晃了兩晃,我趕緊回頭去看,深山老林,周圍除了草就是樹,沒有別的東西,但那樹確實是在微微搖晃,地震了不成?正想著,就見那棵大紅松又是一陣猛顫,針葉和掛在樹枝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地掉了下來,好象是樹上有什麽巨大的物體在蠢蠢欲動。

擡頭向上一望,可了不得了,原來一只碩大長毛的人熊正趴在紅松上面,它低著頭,也在用血紅的雙眼看著我們,紅色的眼睛,加上長長的手臂,以及鋒利的爪子,都表明了它的身份,這正是人熊中最恐怖的“殺人熊”,山裏人傳說人熊吃過人腦漿子之後,雙眼會變紅,然後什麽都不想吃了,整天想吃人肉,實際上雙眼通紅的人熊,是由於天氣時令錯亂而變得比平時加倍狂暴兇殘。

人熊在樹稍上用雙臂緊緊抱著樹幹,數人合抱的紅松被熊身重量壓得一陣陣發顫,人熊大概是想直接溜下樹來,但山裏的人熊爬樹知上不知下,它只會上樹不會下樹,只能一撒手直接跌落下來,平時它就這麽爬到樹梢,然後從樹上摔下,反反復復,這是它平時的一種娛樂,也可以練習它一身憨健的蠻力,打磨厚皮。

我們被這情形驚呆了,剛才只是留意枯樹熊洞中的動靜,哪曾想山裏雖然下了雪,但時令錯亂,人熊還沒有不分晝夜地在洞裏貓冬,而那人熊突然發現樹下有人,急於想添噬人腦漿子,一著起急來,似乎也忘了平時怎麽下樹,抱著樹梢幹不斷晃悠。

紅松雖粗,也架不住人熊這麽折騰,晃了幾晃,便在一陣“喀碴碴”的聲響中斷裂開來,我們三人這時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忙落荒散開閃避,只見人熊裹在松枝裏重重掉落在地,地上的積雪被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霧,人熊雖是皮糙肉厚,但它一摔下樹,被樹杈松枝連劃帶紮,也自吃痛不輕,咆哮聲起,震動松林。

我們穿得衣服很厚,行動起來格外笨重,就地滾倒躲閃斷裂的松樹,準備獵熊的器械散落了一地,那人熊生來性猛,抱著紅松枝幹從高處跌下來也沒受傷,悍然而起,人立著撲向離它最近的胖子。

胖子毫無思想準備,首當其沖面對殺人巨熊,他平日裏那種“胸懷五大洲,放眼全世界”的大無畏氣魄,此時半分也沒剩下,在雪地裏連滾帶爬地只想逃跑,心慌意亂之下,沒奔出一步,便又摔倒在雪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