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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東銀座換乘,在那裏會面吧。”

第三次公審前預審的當天傍晚,沖野和剛從地方裁判所回來的小田島在東銀座的咖啡館會合。

“最近《日本周刊》的記者,經常到我們事務所來……”

小田島把碩大的公文包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壓低了聲音說起約在外面的理由。

“就是根津案裏和被害人有交情的那個男的,叫水野什麽的,約莫五十歲,完全一副專門采訪刑案的記者那種目光兇狠的樣子,最近不是視白川老師為敵,有的沒的亂寫一通嘛,把老師惹怒了,告他損壞名譽也完全不見退縮。他想知道白川老師憑什麽契機開始關注這個案子,我怎麽可能告訴他,可他真是執著啊。”小田島用吸管吸了一口服務員遞過來的冰咖啡,繼續說,“這種情況下,要是你過來跟他撞個正著,事情就嚴重了。那個家夥,就算毀了你的前途也在所不惜的。所以,最近你都不要來我這裏了。”

“原來如此……不好意思,讓你為我擔心了。”

小田島作為律師極其小心翼翼,不喜歡被麻煩,欠缺些魄力,但是由於生活得並不容易,對於他人的生活和將來非常在意和敏感,面對小田島對自己的擔心,沖野順從地低下了頭。

“話說,今天怎麽樣?”

沖野問起預審的經過。

“哎呀,那個女檢察官頗有膽識、處變不驚哪,太酷了。”小田島滿臉花癡地從末入麻裏開始說起,“把酒品商店的監控錄像交上去的時候,她的臉色一點沒變,我反倒佩服起來了。”

“我們提出‘銀龍’老板上庭做證的時候,對方可能已經有預感了。”沖野說。

“可能白川老師的出現,讓他們覺得不會這麽簡單吧……你說過有一段身著黑衣的男人把拖鞋扔進便利店垃圾桶的錄像,對方沒有拿出來。”

白川匆匆忙忙列席了今天的預審,之後據說律師會館有要事便和小田島分開了。他忙到甚至沒有時間安安定定坐下來商量一下今後的方針,但是他坐在辯方律師席上就已經迫使檢方擺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白川的出現確實意義重大。

只是,聽說了麻裏的表現後,沖野感覺檢方並沒有退到防守狀態。

“不過我感覺大瀧部長的反應有些不盡如人意啊。”小田島面露難色地說,“本以為會更支持我們一些,結果只是聽聽罷了。”

可能是檢方事先打過招呼了。沖野在公審部的時候,最初就像常來常往的工作人員一樣,每天去法官室打招呼。法官的立場是中立的,但是檢方就是通過這樣簡單的行動來獲得類似於同謀的信賴。

此次案件,兇器找到了,從包著兇器的報紙上檢測出松倉的指紋,再加上檢方對報紙上的筆跡也進行了鑒定,幾重證據都指向了兇器出自松倉之手。

這般鐵證如山之下,即便松倉有不在場證明,也無法從根本上擊潰檢方,這就是現實吧。

“白川先生說了什麽?”沖野問。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說我們進行得很順利。那個人真的是很樂觀,聽他說過之後,連我都這麽覺得了。”

小田島欽佩地說完後,又冒出一句:“不過……”

“不過?”

他撓了撓耳朵接著說:“他說,這次的案子,讓審判員產生對冤案的質疑是最優先要考慮的。達成的話,就可以免除死刑了。也就是說,只要免除了死刑,我們就可以認為取得了勝利……”

小田島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口水,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聽了他的話,我感覺放下心來了……不對,說放心了聽起來有些奇怪,是我感覺這個案子努力了就肯定能做到,所以讓我現在特別有幹勁……不過我也知道這跟你想要的不太一樣……”

這樣說完,小田島偷偷看了一眼沖野的臉色。

沖野什麽也沒說,只是咬著嘴唇。

確實和沖野的目標相去甚遠。這個案子是冤案,如果不能無罪釋放,就不能稱為贏。

可是,表面上大義凜然的白川也選擇了現實,說明只能如此了嗎……

只要兇器的物證還在,就真的別無他法了吧。

如何才能推翻物證,沖野想不到任何辦法。

和小田島分別後陷入沉思的沖野,實在不想回家,想著晚上約沙穗在這附近吃個飯,於是發了短信。

沖野在街邊閑逛著等沙穗的回復,這時電話響起來了。本以為是沙穗打來的,顯示屏上顯示的卻是《平日周刊》的船木。

“沖野先生,剛剛得到一個震驚的消息。”

接通電話後,船木的語氣不同往日。

“前幾天,在富士附近的別墅區發現了一具屍體,這個新聞你看過嗎?”

“別墅……啊,山中湖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