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樓梯上的人頭 四

人家這屋裏住的小兩口,結婚不到一年,丈夫去外地做生意,把懷有身孕的小媳婦一個人留在家,不放心又雇了個仆婦照顧,夏季天熱,屋頂窗戶沒關嚴,當天小媳婦帶著仆婦出去溜彎兒,買完菜回來,哪想得到這麽會兒功夫,屋裏進來人了。

雇來伺候小媳婦的仆婦叫王嫂,打山東逃難來的,本份可靠,讓她管買菜做飯洗洗涮涮這些事,晚上住在外屋,順便跟這小媳婦做個伴兒,二人回到家中,做飯吃飯,小媳婦七八個月的身孕,挺著個肚子,身子發沉,不耐久坐,吃完洗罷上床躺著,王嫂搬把椅子坐在床頭,桌上有個笸籮,她一邊說話替這小媳婦解悶兒,一邊做針線活。

魚四兒尋思等到王嫂跟小媳婦都上床睡覺,輕手輕腳溜出去,誰也不會發覺,怎知這倆人家長裏短聊到天黑還不睡,可把他給急壞了,站在大衣櫃裏往外看著,兩腿都僵了,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心裏那個後悔就別提了,悔不該起了賊心,否則不至於讓人堵在屋裏出不去,這倆婦道人家,他倒不在乎,怕只怕聲張起來,驚動了街坊四鄰,他躲到衣櫃裏一口大氣兒也不敢出,只盼這倆娘們兒趕緊快睡,哪有這麽多閑話可聊?

說話二更天不到三更了,小媳婦困乏了,這才躺下睡覺,王嫂守在燈下,做完手頭的針線活,在裏屋門口搭了個地鋪,因為孕婦行動不便,晚上起夜或是有什麽事,她隨時都能起來,鋪好了也躺下睡覺,魚四兒知道這時候不能出去,因為倆人剛躺下,還沒睡實,苦苦忍著,又等了好一陣子,聽王嫂和小媳婦都睡沉了,他揉了揉發麻的膝蓋大腿,剛要推開衣櫃出去,耳聽外屋窗子“吱紐”一聲,響動很小,魚四兒是幹什麽的,專門到別人家偷雞摸狗,他一聽聲音不對,好像有賊在外邊試探著推這窗子,又怕驚醒了屋裏睡覺的人,不敢用力,在外邊輕輕地揉這個窗子。

魚四兒心中叫苦,暗說倒黴,全讓四爺趕上了,不知是哪路的賊?

王嫂下午回家,做飯時發現窗子沒關嚴,怕進來賊,趕緊關嚴了,魚四兒全看在眼裏,此刻聽窗子外頭那賊推了幾下,一看推不開,立刻上房揭屋瓦,手腳輕得出奇,魚四兒支著耳朵去聽才聽到,屋裏睡覺的二人一點都沒發覺,不一會兒,從屋頂下跳下個黑影,落在地上,就跟掉下片樹葉似的,聲息皆無。

魚四兒心說:“輕功可夠你媽好的,自打槍斃了活狸貓,沒聽說天津衛還有如此厲害的飛賊,這是哪一位?”

他屏住呼吸,睜大了眼,往衣櫃外邊看,可屋裏滅了燈,只能看見個黑黢黢的輪廓,挺大的個子,端肩膀縮腦袋,兩條胳膊很長,別的都看不清,躡手躡腳走到床前,盯著睡著的小媳婦看。

魚四兒以為是個采花的淫賊,此刻月光從雲層中透出,由屋頂的窟窿照下來,他看見屋裏立著一個人,身上裹得十分嚴實,頭上裹著頭巾,轉過身來,竟是雷公般的一張猴臉,目射邪光,把個魚四兒駭得面如土色,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忍住一聲驚呼,只見這個一身長毛的老馬猴,打扮得跟個婦人相似,它行跡詭異,三更半夜從屋頂偷入民宅,解開褲子撅起腚來,放出一股綠煙,魚四兒躲在衣櫃裏正捂著口鼻,還是聞到一股惡臭,嗆得他眼前發黑,幾乎暈死過去,睡在屋裏的兩個人都被嗆昏了,耳邊打雷也醒不轉來。

老馬猴不慌不忙拎起褲子,鬼鬼祟祟地走到床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那孕婦兩腿間掏來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