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荷花池下的棺材 八

張半仙連比劃帶講,他說天津衛的地勢北高南低,南邊有大片開窪,那片窪地像個聚寶盆,所以南富北窮,很多年前有條大河注入南窪湖,水枯之後形成了這片窪地,以前的河道變成了土溝,自從清末以來城區不斷向南郊擴建,蓋了很多房屋,鋪馬路立電杆,那條幾十裏長的土溝子幾乎全被填住了,但在風水上說,這條枯河溝子的形勢還在,風水形勢上叫金尾蜈蚣形,猶如一條搖頭擺尾正要爬進聚寶盆裏的大蜈蚣,其首銜金,可助正財,其尾掛金,能勾偏財,蜈蚣尾在李善人公園荷花池下,至於這條金尾蜈蚣的蜈蚣頭不在別處,在城南魏家墳,當年張半仙的爺爺老半仙,替魏家二爺選了一塊墳地,那塊墳地就是“金頭蜈蚣穴”。

千百年以前,南窪是片湖沼,地氣深厚,所以那地方樹木茂盛,跟附近荒涼的鹽堿地全然不同,金頭蜈蚣的形勢雖絕,卻有一點看走眼了,怎料到這蜈蚣讓一塊大石碑給壓住了,金尾蜈蚣的風水全讓這塊石碑給拿光了,吉穴變兇穴,這也是很久之後才被人發現。

一九世紀初,人口迅速膨脹,魏家墳逐漸變成了大片瓦房民居的魏家瓦房,那塊地方始終不太平,街道馬路布局錯綜復雜,風水形勢就更不好了,經常有黃狼惡獾山貓土狗之類的東西出沒,居者不得安寧,於是家家戶戶在屋頂掛鏡子擺陣,那一帶不時能看見死貓死狗和死狐狸,別說哪條河發洪水,只要是下雨下大了,魏家瓦房那片屋子都得淹一半,如今房屋半毀,大多數都是空屋危房,只等著推平了重蓋,可偏趕上這些年時局動蕩,誰還顧得上拆魏家墳那片破房子?

過了魏家墳再往南是南郊,越走越荒涼,往北去是往城裏走,那塊大石碑在魏家墳西北方位,下邊有赑屃馱負,民間稱此石碑為馱龍鎮河碑,到底是不是,無從知曉,反正都這麽傳,那石碑很高大,幾個人摞起來也夠不到頂,離得老遠就能瞧見,是老年間擋煞氣護城用的古物,這麽多年修路蓋房子都說要挪走一直沒動,這金尾蜈蚣頭朝南尾朝北,呈現出來的勢態,原是想往聚寶盆裏爬,卻讓這石碑給釘住了,只要這塊石碑還在,蜈蚣脖子壓在石碑底下動不了,所以,石碑附近定是列位要找的金頭蜈蚣穴。

那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聽著,等的就是張半仙這句話,做夢也沒想不到連化青躲在魏家墳,既然知道了地點隨時可以過去拿人,別看沒跟連化青照過面,這個人臉上的特征可太明顯了,目生重瞳,找兩眼四目的人準不會錯。

陳塘莊鐵盒藏屍案和三岔河口沉屍案,僅是這兩個案子就夠槍斃連化青好幾回了,但五河水上警察隊不管抓人,況且捉奸要雙,捉賊要贓,你說連化青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條人命,哪來的真憑實據,必須捉起來審訊落下口供才算,此外郭師傅還想到一件事,連化青哪都不去,偏躲在魏家墳石碑附近,那地方本身就邪行,可見這個人一定是有所圖謀,到那裏仔細看看,哪怕拿不到人,能找到一些相關線索也好。

張半仙說道:“你們三位要去魏家墳捉妖,本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舉動,按說我不該阻攔,可我不得不說句不中聽的,如今那金頭蜈蚣的形勢,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兇穴,這些年那座大石碑更是聚了不少煞氣,現在那形勢簡直是一條張開大嘴的蜈蚣精,專門要吃活人,來一個吃一個,來兩個吃一雙,今天看郭爺印堂發黑正走背字兒,因此是不去則可,一旦去了,準死不可,我絕非信口雌黃,咱這話也是有本兒的。”

哥兒仨不信,認為張半仙又在故弄玄虛,這些看風水算命的專會危言聳聽,不這樣摟不來錢,告訴他不用多費口舌,事成之後石財主給的犒賞必定有你一份,捉拿河妖連化青的頭功是張半仙你的,到時我們擺一桌謝你,四冷葷六熱炒八大海碗,外帶一個鍋子,最起碼也是這樣。

張半仙說:“哥兒幾個拿我當什麽人了,我不是嚇唬你們,郭爺要去魏家墳鎮河碑,那是必死無疑,三天過後你要是還活著沒死,我張半仙下半輩子再也不吃陰陽風水這碗飯了,列位,我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們還非去不可嗎?”

他們哥兒仨聽出張半仙也是一番好意,可還是覺得這話說重了,生死有命,哪是由人說了算的?張半仙無奈,別看郭爺平時挺好說話,脾氣可是真倔,屬牛的人都這樣,只要他認準了的事兒,誰勸也不管用,何況旁邊還有個李大愣不住躥叨,李大愣這號人貪字當頭,滿腦子只想結了三岔河口沉屍案邀功請賞,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張半仙該說的全說了,明知攔也攔不住,索性不再言語了,心想:“說不說在我,去不去在你郭得友,是要死還是要活,你自己掂量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