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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垣的太陽穴上暴起了青筋。似乎,聽到太田的話,他對素風老人的憤怒也在此時此刻湧上了心頭。

“而且,你也漸漸了解了素風老師的真實能力。老師對東京的那些雜志社,其實根本沒有影響力了。你一度被老師過去的名望誤導,天真地以為,只要請他幫個忙,就可以讓自己的小說登在東京的大型雜志上了。素風自己也對你說了很多大話,讓你信以為真。可是,那些不過是素風把過去的輝煌歷史當成了現在的事實來吹噓而已。他應該也只是通過跟你說說大話,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吧。素風老師的心裏,大概有些分不清過去和現實了。”

湖面上的船只陸續撤回到停放著警車和救護車的岸邊來。留下來看熱鬧的人群開始漸漸向那邊移動,這邊的人影越發稀疏起來。

“你也知道自己的夢想破滅了。你絞盡腦汁想當上一名小說家,這種理想倒是可以理解。通常,地方上立志成為作家的青年,想法都大同小異:找機會結識出名的小說家,再以此為跳板走出去。所以,你才拜素風為師,每個月從岐阜趕過來三四次,對起居在谷湯旅館裏的素風以弟子身份盡心服侍……可是,慢慢地,你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期待只是個虛幻的泡影而已。”

岡垣緩緩地點點頭,說道:“我沒有寫小說的才華。只不過碰巧有那麽三四回,自己寫的短篇小說中了地方報紙的評獎,就自以為很了不起了。當時我以為,只要找位名師指導一下自己,再努力努力,有朝一日就一定能成器了。因此,一年多前,我聽說小藤素風老師就住在谷湯旅館這裏時,就來找他接受指導了。”

岡垣的臉色發白,繼續說道:“是素風老師主動說,要把我的小說引薦給東京雜志社的。我對這句話特別上心。因為,我現在所在的公司經營狀況也不好,不知何時就會裁員。我已經受夠了這種前途未蔔的朝九晚五生活,只是一門心思盼著,總有一天通過老師引薦,自己的稿子也能風風光光地登在中央的雜志上。”

“你是什麽時候得知素風老師在背後批評你的呢?”

“就在三個月前吧。我聽說老師跟別人提到了我。人家說,他當時說的是,那家夥根本沒有寫小說的才華,歷史知識也就初中生水平,怎麽教也學不會,我說的話倒是記得挺認真,可惜根本理解不了,把他寫的稿子拿來一看,內容幼稚不堪,簡直不值一提,要是把那種稿子引薦給東京那邊,我自己也顏面無光。這小子空有一腔熱情,根本看不到潛力。現在想來,我覺得這話說的也的確是事實。我的確沒有寫小說的才華。可是,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既然是這樣,老師為什麽要在背後批評我,而不是開門見山地當面直言呢?”

就在岡垣去取車的當口,太田站在原地,回想著素風當時對他的評語。那時老師與自己還是初次謀面,他對岡垣的評論也還有所顧慮,就已經尖刻到了那個程度。不過,這段背後的批評裏,其實還包含了另外一部分內容。

“岡垣先生,對於現在的素風來講,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了。想當年經濟狀況好的時候,素風那裏應當有十來名弟子登門吧。可是,對於如今已被人遺忘的素風來說,來到這裏之後又收了你這名關門弟子,他也算了卻心願了。雖說對東京的出版社、雜志社已經毫無影響力,可他並不想失去你這名唯一的弟子。他不敢對你毫不留情地批評,大概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吧。素風其實並不是想欺騙你,只是他自己已被雜志社和老朋友們逐漸淡忘,所以才會自欺欺人吧。”

“我知道。”岡垣輕聲說道。

從救生艇上上岸的人員正在把湖上搜索的情況一一向警官們匯報,四面築起了人墻。榮子和阿元的身影也淹沒在其中。

“好像湖裏的搜索工作明天要重新進行了。”太田望著那裏說道。

“嗯。”岡垣也轉頭望向那裏點頭道。

“明天開始才是正式的搜索吧。不只是出動船只了,應該也會派專業的潛水員潛入水底打撈。這裏是堰塞湖,不可能讓屍體一直泡在裏面。”

“可能是這樣吧。”岡垣神情並無異樣。

“可是,岡垣先生。正式搜索的話,打撈上來的未必是素風老師的遺體,也說不定,還有其他意想不到的東西喲。”

“意想不到的東西,是什麽意思?”他一臉愕然地問道。

“素風老師第一次在這裏與我相遇的時候,就曾經說過,想象這個湖底有龍潛入,會感覺更加神秘莫測。關於小坂朝六橋的來歷,他也在回程的車上提起過。他講的是,小坂川河底有明珠發出光來。之後,他又說過,佐渡和伊豆大仁金山之所以被人發現,都是因為地下的金子成精,從地面上發出光來,就是以這個為線索的。總之,他的話,大意都是圍繞水底和地底一些奇怪的東西產生的神秘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