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曇 花

鐘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美得像一幅畫,又比畫來得生動,古典又悲傷,無奈又銷魂,如一個傾城傾國的女子在桃花盛開的小溪邊輕輕地走,帶來的都是夢一樣的心動。

他慢慢地朝那個女子走去,那女子的小痣真的吸引了他,他想走近去看個仔細。就在他的手快要觸到那女子的時候,手機短信聲響了。

他低下頭拿手機,在低頭的刹那,畫中的女子忽然變了臉,本來的笑意盈盈,卻只在一瞬間變成了惡毒的目光。

是移動公司的垃圾廣告短信,他看後就刪掉了。忽然身後有聲響,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包著黑紗的女人慢慢走來。

他沒有被嚇到,只是輕輕地喊了一聲:“七婆。”

七婆望著他淡然一笑:“多虧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來看我,真是太謝謝你了。”

鐘原一肚子的疑問,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難道問七婆為什麽那個跳樓死的男子要在死前看七婆的窗戶?或者是為什麽剛好就墜在七婆燒紙的地方?七婆又沒有錯,這些事情問一個孤苦的老人,好像很不人道。她的背影裏充滿了失去至愛的痛楚。鐘原坐了久久,認為應該告辭了。

他站了起來,這時,七婆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去一間小房。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七婆走進了小房。這是一間充滿淡淡香氣的房間,裏面的物品擺放得很整齊,桌子上擺著一個小相框,一個女子在陽光下笑得很燦爛,這就是七婆死去的女兒的閨房了吧。

七婆緩緩地從桌前拿起一盆曇花,上面有幾個含苞待放的白色花朵,她說:“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之後沒有什麽可牽掛的,只有這盆女兒生前養的花,她非常喜歡這盆花的,如果我死了,就沒有人照顧它了,我放心不下,既然我們這麽有緣,這花我就送給你了,你帶回去好生養著,也算是積一件功德。”說畢,兩行老淚從她的臉上滑落。

鐘原忙接過花,他實在找不出理由來拒絕一盆如此美麗的花。

出了七婆的房門,他抱著那盆花回家。陰暗的房裏,七婆和照片中的女子對視著,忽然都咧開嘴笑了,笑得那樣的詭異。

鐘原小心地抱著花,回家上了樓梯,他上一樓的時候,拐彎處忽然看到兩個人影,正在迎面而下。

他在拐彎處的墻邊站定,想讓那兩個人先下。人影慢慢地近了,是一個老人拖著一個小孩子在下樓,擦肩而過的時候,那老人忽然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一刹,他渾身的毛孔都乍開了,冷汗直流,那老人居然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奶奶,他不敢言語,只是拼命地抱著花盆,像是落水者握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奶奶拖著一個小孩子,那小孩子好像還在吃什麽東西。奶奶打了小孩子一巴掌:“叫你不要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你就是不聽。”聲音還是那樣的低沉,小孩子吃了痛,哇哇地哭起來,手裏的東西也丟了下來。

滾到他腳邊的是一根紅燭,那兩個人影慢慢地下樓了,快要走出鐘原的視線時,忽然那個小孩子擡頭對著鐘原揮揮手,鐘原看清了那個孩子,為什麽他如此的眼熟,看起來很親切?

他忽然追了下去,這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是小時候自己的樣子,奶奶就是這樣牽著自己去上街,自己撿了一串別人丟的糖葫蘆,而奶奶也是這樣打自己的。

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鐘原想了半天,為什麽奶奶總是一再地出現,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別拿別人的東西”?別人的東西,不就是這一盆曇花嗎?

他想了想,忽然害怕起來,忙把曇花放在拐彎處,跑上樓去,他不敢再帶別人的東西回家了。

不過,一顆心還是讓那盆曇花給吊在半空了。

鐘原進警察局,也許是這群人起個大早的理由,但是,散去後各自做的事情都不一樣:蘇怡早早到鬼吧裏去盤點酒水;張偉軍依舊回警察局上班,這段時間他被這一連串沒頭沒尾的兇案給搞得焦頭爛額的,連王隊都不敢去惹他;明朗不知道去城市哪個角落裏瞎逛;唯一一個對鐘原的話重視的人,居然是易平安。

她回到報社就開始狂上網找與“下一個是你”有關的資料。

百度裏資料很多,但大多都是無用的,都是一些恐怖小說常用的嚇人段子,她翻了翻就失去了興趣,正如剛剛吃早餐的時候大家所說,能搞清一個跳樓者的遺言是需要很大的智慧的,而這個智慧易平安現在還沒有。

下班後她照常回自己的出租屋,像她這樣的工作狂是不可能有什麽工作之外的娛樂活動的。頂一副大大的黑邊眼鏡已經埋沒了她所有的女性氣質,所以也沒有什麽男性會鬥膽去約她泡個吧或者去看場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