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香水有毒

病房的窗戶外面貼著一張黑黝黝的臉,那張臉,貼得太近,壓成扁平狀,仿佛一幅破爛變形的畫報。由於光線的原因,看不清那張臉,蘇雅只看到黑黝黝地擠成一團,乍然受驚下出於本能驚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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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可怕的想法深深地震住了蘇雅。她實在不願意往鬼魂那方面去聯想,但如果不是鬼魂打來的電話,怎麽會如此恐怖真實?簡直就是妹妹出事那晚的情景再現。再說,怎麽會掛機後沒留下一點通話記錄?難道這些都是幻覺?

不,不可能的。蘇雅絕對相信自己的神經系統。她所看到的,她所聽到的,肯定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絕不可能是幻覺。自己的大腦肯定正常,絕對沒有患任何一種精神類疾病。

但不知為什麽,蘇雅的心裏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莫名地感到膽戰心驚。

她實在想不通,剛才那個電話是怎麽回事。就算是鬼魂打來的,那個鬼魂又是誰?它為什麽要給她打電話?它怎麽知道妹妹蘇舒的出事過程?那個電話裏的聲音是那麽惟妙惟肖,仿佛身臨其境般,不可能是完全虛構的。而妹妹蘇舒出事時,寢室裏只有她和其他三個女生在場,總不可能是那三個女生發來的吧。

難道,那個鬼魂是妹妹?現在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沒有魂魄的軀殼?

順著閃爍不定的熒光望過去,妹妹的身體覆蓋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慘白中,全然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病床上似乎散發出淡淡的腐爛味道。

蘇雅緊緊地握住妹妹的手,聲淚俱下:“妹妹……妹妹……”

這時,門被無聲息地推開了。

一個瘦長的人影隨著門外的月色輕輕飄入。

盡管蘇雅背對著人影,沒有看到,沒有聽到,心裏卻突如其來地感到一陣不安,倏然一驚,止住了哭聲,猛然回首。

身後,是穿著一身白大褂的李憂塵,在橘黃色的月光中顯得特別紮眼。

李憂塵對蘇雅微微頷首而笑,淺淺的笑容,看不出是什麽意思,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李憂塵給蘇雅的印象很奇怪。表面上看,李憂塵是一個腦科專家,和藹可親,滿臉笑意。實際上卻總是讓人感到不安,似乎他在窺視著你,看透了你所有的心事。他就像是一塊明晃晃的鏡子,一下子就照亮別人內心中黑漆漆的隱秘地帶。

蘇雅不喜歡李憂塵,甚至可以說她有些怕接近李憂塵。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窺視,被人發現隱私的感覺。

李憂塵伸手按下開關,病房的日光燈突然發射出強烈的光線,刺得蘇雅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哭了一下午?眼睛腫得這麽厲害。”李憂塵走上前察看蘇舒的病情,眉頭緊鎖,“生理機能在退化,醒過來的機會很渺茫,你要有心理準備。”

蘇雅拭去臉頰上殘留的淚水,冷冷地看著李憂塵,沒有說話,眼神裏寒意襲人。

李憂塵對蘇雅的眼神有些不習慣,咳嗽了幾聲說:“你也不要太難過,其實,就算她醒過來,能不能徹底恢復,也是個問題。”

蘇雅還是沒有說話,眼神裏寒意更甚。

李憂塵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很憤怒,心裏全是仇恨,恨上天,恨這個世界,恨所有的人。這樣的事情,我經歷得多了。但這樣,無論對病人,還是對你自己,都沒有好處。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的打算。”

蘇雅冷笑:“你們做醫生的,享受著納稅人提供給你們的福利,拿著病人家屬進貢給你們的各種醫療費,卻只會說這些沒有一點實際用處的套話!你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治好我妹妹,而不是來安慰我。我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與施舍,這除了讓人更加軟弱外沒有一點作用。”

李憂塵苦笑道:“我當然想治好你妹妹,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天職。可你妹妹傷得這麽重,就算你把全世界最好的醫生請來,也只能和我一樣束手無策,默默等待奇跡的發生。現在,無論是手術還是用藥,都起不了作用,只能靠你妹妹自身的意志和毅力。”

蘇雅撇了撇嘴,一臉不屑,懶得和他爭論。其實,這些道理她何嘗不清楚,但是事關妹妹的生死,一顆心早就亂成一團,哪裏還聽得進李憂塵的辯解,徑直走到門邊,按下開關,把病房裏的日光燈關了。

病房裏一片黑暗,仿佛冬季的一口深井,陰冷潮濕,黑沉沉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李憂塵知道蘇雅想讓他離去,這個美麗而冷漠的年輕女孩,仿佛有種不容侵犯的凜然傲氣,對人對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肯輕易接受別人的意見。

“蘇雅,聽今天來的兩個警官說,你也是南江醫學院的學生,希望你能冷靜些。你這種性格,很容易讓自己陷進困境。其實,城市裏自殺的人中,八成以上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而其中,尤其是在知識分子、影視明星、職業經理人這些精英階層裏患病率高,據統計達到了一半以上。相信你也聽說了,張國榮因為抑郁症而自殺,崔永元也因為患上抑郁症在如日中天的時候離開《實話實說》欄目,大學生、中學生因為壓力過大而自殺的新聞更是屢見不鮮。你妹妹之所以出事,罪魁禍首就是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