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殺到底

嶽遠山被按住,神態依然猖狂,可能料定了我們七門的人要考慮後果不敢動他。我聽到他出言不遜辱罵老鬼,比聽到辱罵自己更難耐。

“狗娘養的!”彌勒忍不住沖過來揪著嶽遠山的衣領,道:“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說了!七門死到臨頭!”嶽遠山梗著脖子道:“什麽七門長門!到時候,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彌勒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著,兩只眼睛像噴火一樣,不等嶽遠山說完,立即高高揚起拳頭,但是拳頭揚起來的同時,就被龐狗子從後面抓住了。

“大掌燈在這裏,你不要出聲!”龐狗子咬著牙,把彌勒拖到一旁。當年,龐狗子的脾氣跟老鬼沒有分別,一團烈火似的,然而這麽多年隱姓埋名,和我爹一樣,做一個已經“死去”的活人,時間是一塊磨刀石,把人的棱角無形中磨的幹幹凈凈,暴躁如龐狗子這樣的人,也會收斂鋒芒。

“別在這裏逞強了!好好想想怎麽保住自己的命吧!”嶽遠山見龐狗子阻攔彌勒,還以為是七門的人有後顧之憂,一甩頭,道:“三十六旁門已經撒開了網,七門的人,見一個,抓一個,也並不是沒有給你們留活路……”

“你,給我跪下。”我慢慢走到嶽遠山身邊,渾身上下在不斷的發抖,伸出一只手,指著老鬼所在的方向,道:“跪下!”

“小崽子!毛都沒長齊,在這裏嚇唬誰!想我嶽遠山當年……”

“抓住他的胳膊!”我完全無法再聽嶽遠山啰嗦一句,那一句句話,都是在褻瀆七門,褻瀆老鬼。我難受的想要昏厥過去,心裏像塞著一塊帶刺的石頭,我並不知道大河河底到底鎮著什麽東西,但是卻隱隱察覺出,如果大河鎮不住了,那將會是一場災難。老鬼半生鎮河,孤身西行,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阻住這場大禍,為了沿河兩岸所有的人能留住那條命!但是他要救的都是些什麽人?就是嶽遠山這樣的人!?

彌勒早已經怒火升騰,沖過來一下把嶽遠山的一條胳膊拉直,我隨手操起手邊的白蠟杆,高高舉過頭頂,雷霆霹靂一般砸下來。堅如鐵的白蠟杆帶著一股席卷四周的大力,瞬息間直落,把嶽遠山一條胳膊打的碎裂如渣。

那種痛苦讓嶽遠山哎喲了一聲,黃豆大的汗珠立即冒出一片,但是河灘混江湖的人,把臉面看的比命都重,當著這麽多本家人,如果跪下來,他這個掌燈也就坐不穩了。嶽遠山在硬撐,大口大口倒抽著涼氣:“打的……打的好……有種打死我……否則日後……叫你後悔生下來……”

“再抓!”我一轉身挪了一步,彌勒也擡腳跑到另一邊,扯起嶽遠山另一條胳膊,在第二次舉起白蠟杆的時候,我的心顫了顫。說到底,我並不是一個嗜血濫殺的人,看到血流,我會不忍。

但是這一絲絲剛剛生出的不忍和憐憫隨即就被打散了,這些人圍殺老鬼的時候,那裏會有一絲不忍!那裏會有一絲憐憫!

“給我跪下!”我大吼一聲,一棍子猛砸下來,嶽遠山第二條手臂隨即又被打的哢哢碎裂。我的眼睛可能完全變的血紅,由老鬼,想到了爺爺,想到了爹,又想到千百年以來為了守護這條大河的七門先祖,我單手挺著棍子,猛走一步,第二次吼道:“跪下!”

噗通……

話音落地,嶽遠山不知道是真的屈服了,還是承受不住雙臂折斷的痛楚,一下跪倒在地。高高的石台子下面,就是成群的嶽家人,但是一個個噤若寒蟬,呆立在原地,完全被嚇的喪膽。兩米長的白蠟杆子在我手裏不斷的輕輕顫動,爹和龐狗子都沉著臉一言不發,把所有的決定權都交到我手裏。唐百川是幾個人裏心思最細膩,也最有遠見的,他走到我身邊,擡眼望望我,雖然什麽都沒有說,我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讓我三思而後行,七門和旁門已經相繼隱忍了許多年,這一年間沖突不斷,但都是小麻煩,如果今天在這裏殺了旁門的掌燈,就等於七門公開跟重新聚合的三十六旁門開戰。如今的河灘上,不僅僅是旁門,還有遠來的聖域和九黎,一旦徹底撕破臉皮,七門人,將舉步維艱。

我擡眼看了看爹,又看看龐狗子,他們沒有了年輕時的鋒銳,始終一言不發,當我望到彌勒的時候,他那雙眼睛中的目光,變的很復雜。我知道他想殺了尾追老鬼的元兇,卻又怕帶來後患。

我在漫天的大雪中頓了頓,腦子如同電光火石,閃的飛快。一國養兵,只為守護江山黎民,一人練武,只為保住親朋故舊,空有一身本事,卻眼睜睜看著至親的人受人欺淩侮辱,自己卻隱忍負重,那還有什麽意義?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義?我不是聖人,也從來都不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是個從小盤河村走出來的鄉下窮小子,我有我的喜,我有我的悲,我有我做人的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