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晾屍山崖(第2/2頁)

所有的草房全部都看不到了,在蒙蒙發亮的天色中,我看到的是一片亂墳崗子。無數不知道堆起來多少年的墳頭,一個挨著一個,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惟獨在亂墳崗子的邊緣,豎著兩間破舊的小草房,隱隱約約中,我仿佛看到金寶的身影,他正拿著一把鎬頭,在那些葬進來不久的新墳邊上,用力的挖著。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昨天在一排排小草房看到的那些蹲在門邊的人是怎麽回事。那是荒村的村民嗎?根本不是,那都是新埋到亂墳崗子的人,金寶要做的事,就是把屍體挖出來,趕到水窪下的地洞裏,之後再趕到河裏去。

這一夜的經歷,我完全無法忘記,記憶猶新。前段時間故地重遊,我特意到了那片亂墳崗子,亂墳崗已經不見了,徹底成了一片灘地,有人在那裏種了大片的西瓜。當地人打開剛從地裏摘的瓜,吃的淋漓盡致,當我看到鮮紅的瓜瓤時,心裏就一陣忍不住的惡心,但什麽都不敢說,逃似的離開了。

在我離開亂墳崗子的時候,對腳下的路徹底迷茫了,但是心裏的那個決定,卻更加堅定。我得找到爺爺,在現在的我看來,尋找他,不僅僅是尋找我唯一的親人,而且,同樣也是在尋找一個答案。那些事情,只有找到他的時候,我才有可能弄明白。

我偷偷跑到昨晚的河岸,排教的大船連同我那條小船,已經看不到了。我失去了小船,又買不起新船,只能靠徒步行走在沿河兩岸。速度一下子慢了很多,我走在河灘上,第一次感覺,這條熟悉的河,竟然那麽長。

接下來差不多有十來天的功夫,我沒有再遇到什麽危險,不過也沒有什麽發現。這段日子裏,沿河十幾個村子,多多少少都出現了一些怪事,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但是更多的還是村子裏養的家禽家畜,和瘋了一樣朝河裏跑,攔都攔不住。這個月份裏,上遊的水大了,又時常下雨,快到黃河的汛期,村裏人不敢下水去撈那些牲口。往往是過了一夜之後,那些跳河的牲口會重新從水裏浮出來,不過都只剩下一張皮,血肉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吸幹了。這些事情把兩岸的村民嚇的不輕,平時經常走船的人都在家歇了,想避避風頭。

我要一邊走,還要一邊找,所以走的慢,十多天時間,朝北走了約莫有一百三四十裏,這裏離小盤河已經非常遠了。我覺得,這條尋找的路,我可能要走很久很久,三五天是不會有結果的,靠兩條腿肯定不行。我沒有多少錢,所以琢磨了兩天,就打算和其它走船人一樣,到河裏撈一些東西,運氣好的話,能撈到件值錢的水貨,就能換點錢,購置條小船。

河鳧子家裏的祖訓,靠河卻不吃河,從來不會打撈水貨度日,有時候撈東西,是迫不得已,大多數東西還會原封不動的丟到河裏。我沒有船,所以只能在岸邊找個合適的地方,搭一個木頭架子,然後安個小絞盤,把網撒下去。那種地方最好是臨河的山崖,地勢比較高,方便操作。我又走了兩天,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那是一段臨河的山崖,很低,不過足夠了。

我興沖沖的就朝河岸的崖邊走,先爬上去,把大致的情況熟悉一下,但是剛剛爬到崖頂,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那還是屍臭,臭味濃的幾乎能把人頂個跟頭。我趕緊就遮住鼻子,心裏一晃,猛然就想起這片臨河的山崖是什麽地方了。

晾屍崖,肯定是一個晾屍崖。

黃河兩岸沒有義莊,有時候走船的人出於好心,順手把河裏的浮屍撈上來,放到河灘上,等著死者家屬認領,但一些屍體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家裏人一時半會找不到這邊兒,屍體又不能長時間停放在河灘,所以放幾天無人認領之後,就會被搬到比較高的崖壁上掛著,這樣不會影響走船人正常出入河灘。

我心裏暗道晦氣,被熏的想吐,頓時就打算放棄這個地方,轉身想走。但是還沒等真正調頭,我突然聽到一陣很奇怪的聲音。

臨河的崖邊水聲很大,已經開始進入汛期的河,水位猛漲,河水翻滾著拍打到岸邊,水浪滔滔。但是那陣奇怪的聲音一陣一陣的從崖壁傳過來,清晰可聞。

我仔細聽著,過了一會兒,突然就覺得,那好像是指甲在挖撓石頭的聲音,哢嚓哢嚓的,聽的人牙根子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