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救命之恩

我心裏一涼,暗道糟了!打鬼鞭其實不能真正弄死黃河裏帶著邪氣的“東西”,它的作用在於震懾和恐嚇,我的經驗欠缺,拿著這條鞭子和爺爺比起來就差了很多。任何一個在黃河走船的人都知道,只要在水裏被纏上,那麽生還的幾率幾乎等於零。

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活明白,還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麽,我只有一種本能的反抗意識。我抽手把鞭子收緊,緊緊的拽著浮屍的脖子,雙腿猛蹬,想要盡力浮出水面,但是浮屍的手就在我脖子上,力大驚人,幾乎要把脖子給活活的卡斷。

緊隨而來的是強烈的窒息感,我來回掙紮,一只手迫不得已的放開,伸手拔下腰裏的魚叉,沖著浮屍的臉就插了過去,魚叉的一根尖刺噗的捅到浮屍的眼窩裏。但魚叉還沒來得及拔出,我就覺得手被重重咬了一口,疼的鉆心,怎麽甩都甩不脫,最後幾乎硬生生被咬掉一塊肉才掙脫出來。

當時,我就覺得自己活不了了,一定會死。黃河裏有些浮屍帶毒,老輩人都說過,遭河裏的浮屍咬了,九死一生,最後整個人都會爛成一團,死的非常慘。那種說法不知道靠譜不靠譜,但十幾年之後,我學到了一點文化,也有了相應的知識。河裏的屍體漂浮了不是一天兩天,有時候看著屍體只是被泡的發脹,其實內臟早就爛了,這可能會滋生一些異樣的微生物,被浮屍咬了,也就等於細菌傳染,微生物會導致傷口急速潰爛,且不易痊愈。早些年,連青黴素都沒有,被咬了的人十有八九會死。

我心知肯定是躲不過這一劫了,但並不想就這樣等死。傷口的劇痛還有心裏的悲憤瞬間化為一股力量,我的肺腔已經因為窒息而被憋的想要炸開,可身體裏卻平添了無數的力氣,我拿著魚叉不要命般的猛捅過去,來來回回捅了至少十多下,浮屍的臉完全被捅的稀爛,然而這不能讓我脫身,它就死死的卡著我的脖子,絲毫不松。

身體裏那股力氣用光了,窒息讓我漸漸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我還在掙紮,但掙紮是那麽的無力,我的大腦嚴重缺氧,眼前突然湧起花裏胡哨的一片片混亂的幻覺。我還有一點點殘存的意識,我知道這片幻覺之後,我會很快失去反應,然後葬身在這片渾濁的河水中。

和我想的一樣,那片幻覺就像一堆浮遊的泡沫,消失的很快,在我將要失去知覺前的一瞬間,我恍惚中看到,有一道閃亮的光分開水波,猛沖過來。但我沒有機會再分辨這道光,眼前驟然一黑,昏死過去。

等我再次蘇醒的時候,下意識就大口的喘氣,呼吸非常順暢,那種感覺是一種享受。我慢慢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頭頂一輪明亮的月光。腦袋還是發沉,好像足有一百多斤重。

“你醒了。”

我聽到了那個清秀女孩子甜甜的聲音,那樣的聲音好像可以給人平添活力,我想我的樣子可能有點狼狽,呼的翻身就坐起來。

月光下,女孩子的模樣看的更加清晰,她清秀且甜美,就像冬天裏一朵盛開的花,並非美麗那麽簡單,她的笑容可以讓人感覺到希望。我依稀記得,那個刻薄的男人喊她亦甜。

“師傅,他醒了。”亦甜沖著我一笑,遞給我一杯熱騰騰的水,除了頭暈,我感覺不到什麽不適。顯然,是有人在危機中把我救了上來,我下意識的摸摸鼻孔,救我的人很有經驗,黃河不比別的河流,在黃河溺水的人,會吞入大量帶著泥沙的河水,即便被救上岸,這些泥沙也有可能阻塞呼吸道,但是我鼻孔裏幹幹凈凈,殘留的沙子都被清理掉了。

而且,手上的傷口處理的很仔細認真,包紮的規規矩矩。

月光下,我看到那個刻薄的男人還直挺挺的躺在旁邊,估計他比我還要慘,一直到這時候都沒有醒過來。在那男人旁邊,坐著一個大概五十多歲的老頭兒,聽到亦甜的喊聲,老頭兒轉身望了望我。

那一瞬間,我就感覺自己好像被兩道閃電給穿透了,老頭兒的樣子很普通,一臉細密的皺紋,但那雙眼睛卻像兩把刀子,被他看一眼,渾身上下不自在。

他正坐著想什麽事情,手裏把玩著我的打鬼鞭。我忍不住就想找他要,河鳧子的打鬼鞭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能離身的。

“想要這個東西嗎?”那老頭兒舉起打鬼鞭,道:“是個好東西。”

不用誰告訴我,我也能看出來,當時被河底的浮屍纏的幾乎死去的時候,就是這個老頭兒下水救了我,還有那個刻薄的男人。

他走到我面前,把鞭子遞了過來。說不清楚為什麽,當我面對這個陌生的老頭兒時,心裏總有一股形如不來的畏懼。

“小夥子,莫擔心,你的傷口用了藥,已經沒事了。”老頭兒的眼睛很厲害,但說話卻慢吞吞的,很和氣,他在我對面坐下,抽著卷煙,道:“哪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