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青(第5/26頁)

他的父親也手足無措了。他的母親到處求醫,但是沒有一個醫生能治好他的癢和聲音。

在吃大把大把的中藥,打一針一針的西藥的過程中,張九的皮膚發生了變化,角質增加了許多,白白的一層鋪在身上如冬天在雪地裏打了一個滾。

到了蛇換皮的季節,他居然也像蛇一樣蛻下一層皮來。張九說,蛇的眼部的菱膜染上乳白色,眼睛變白或變藍,尾部皮膚的顏色也隨之變淺,就表示蛇即將要蛻皮。而他蛻皮的時候感到眼睛脹痛,對著鏡子一照,他的瞳孔居然也透出淺淺的藍光來。

蛇蛻皮期間喜歡喝水。而他蛻皮的期間也一大碗接一大碗地喝水。一大缸水他幾天就喝完了。

雖然身上有厚厚的一層角質,但是手和腳,還有臉上、脖子上的皮膚卻比以前要細嫩白皙得多。他細心的母親還發現他的臉在變化,變得比以前要尖,比以前要窄。

他不知道自己患上了什麽怪病,但是從種種現象來看,他的病和蛇有著最直接的關系。

他的父親把所有的怨氣都怪罪在蛇的身上。一怒之下,決定從此不再養蛇。他將悉心養過的蛇都賣給了來村裏收蛇的販子,讓販子將蛇送到餐館,送到中藥鋪,送到二胡店。他的父親以前不吸煙也不喝酒,但是從那之後,他的父親開始沉悶地抽煙,開始酗酒。

在一次癢得非常厲害,撓得渾身是血的時候,張九搶過了父親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張九跟他父親一樣,不好煙不好酒。忽然一杯喝盡,頓時腳步踉蹌,暈暈乎乎。因為麻痹了神經,之前的癢的感覺終於完全消失了。

於是,張九也開始酗酒了,並且一喝就醉得東倒西歪。

又一次到了蛻皮的時候,張九癢不能耐,將家裏的酒喝了個精光,然後像稀泥一樣癱倒在床。他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覺身上有些涼。下意識裏,他拉了拉身邊的被子。

可是涼意並沒有減少一點兒。當時他迷迷糊糊,似乎聽到蛇吐信子的咻咻聲,但是他以為是幻聽,便沒有在意。

第二天起床,張九看見父親站在他的床前,雙眉緊蹙。他以為父親要責怪他喝完了家裏的酒,沒想到他的父親蹲下身來,用手指觸了觸地面的一道濕痕,說道:“昨晚有蛇進了我們的家,到了你的床邊。照留下的痕跡來看,那條蛇應該是有毒的竹葉青蛇。”

張九撓了撓後背,癢的感覺沒有往常那麽劇烈了。“蛇?”他眯著有些腫脹的眼皮問道。

他的父親點頭道:“是的。我養蛇的時候除了有大黃蛇爬到房頂上吃老鼠,還沒有見過其他蛇主動爬到我家裏來的,居然還是條有毒的竹葉青!”

“竹葉青?”張九還有些恍惚。但是他熟知竹葉青蛇。

竹葉青蛇又名青竹蛇、焦尾巴。通身綠色,腹面稍淺或呈草黃色。多於陰雨天活動,在傍晚和夜間最為活躍。竹葉青的毒性不小也不大,一般來說不會致命,但是處理不當的話也可能奪人性命。竹葉青與一般蛇還有一個不同的地方,一般的蛇是生下蛇蛋,然後小蛇從蛇蛋中破殼而出。但是竹葉青屬營卵胎生蛇類,會從泄殖孔生出小蛇來。

張九的父親咬牙道:“看來蛇還是有靈性的。以前養它們的時候不知道報恩,反而咬壞我的兒子。現在我賣蛇了,它們倒要到我這裏報仇來了!”

“報仇?”張九忽然想起了昨晚的蛇信子的咻咻聲。他忙低下頭來檢查身上,看是不是哪處留下了咬痕。如果被竹葉青咬到,傷口局部會劇烈灼痛,腫脹發展迅速,其典型特征為血性水泡較多見,並且出現較早。

可是張九既沒有找到咬痕,也沒有感覺到灼痛。

29.

張九的父親瞟了他一眼,道:“不用找傷口了。如果被竹葉青咬到而現在才發現的話,你早就沒有命了。”

張九納悶了,如果不是來報仇咬他的,那麽竹葉青來這裏幹什麽?

這個晚上,他多了一個心眼。他按正常的睡覺時間睡下,眼睛也閉著,可是耳朵竊竊地聽著外面的聲響。他想,如果那條竹葉青再來這裏,他會毫不猶豫地捉住它。雖然那條蛇不曾咬到他,但是睡覺的時候總有一條蛇在耳邊吐信子,終歸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可是過了不多久,身上癢癢的感覺慢慢上來了。張九根本就裝不出睡覺的樣子來。他左邊撓撓右邊撓撓,越撓越癢,越癢越要撓,苦不堪言。

他想,這個計劃是進行不下去了,竹葉青肯定不會來了。而父親的酒被他頭一天晚上喝盡了,今天還沒有去打酒,所以連麻痹神經的酒也沒得喝。張九煩躁不安地渾身撓癢。不過,他能夠感覺到,癢的感覺似乎沒有上次發作時那麽劇烈了。他不知道身上的病毒是在減輕,還是別的原因促使癢的感覺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