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第2/4頁)

我感覺那石球是向自己滾過來的,再晚一秒鐘,倒下去的就會是自己。我心中暗想,難道是我哪裏沖撞了不幹凈的東西?

我慌忙用眼睛在周圍掃描,似乎在尋找一件方才丟失的物件,但是沒有找到。我知道那個東西沒有完全離開。它像一個攻擊失手的狙擊手,遠遠地躲在難以發現的角落,死死盯住它的目標,等待下一次機會給我以致命的傷害。難道是箢箕鬼追到這裏來了?

大石球太重,許多人只能圍觀,卻想不出救人的辦法。有經驗的老人說不能滾動石球,只能搬開。不這樣的話,可能碾碎傷者的骨頭及內臟,情況會更加糟糕。可石球是幾個壯漢就能輕易搬動的嗎?況且這裏沒有適用的工具。

等到急救車“嘀嗚嘀嗚”趕來時,傷者已經沒有了呼吸。附近的建築工隊聞訊趕來,用專門的工具移開了石球。

可是一切都晚了,死者已經如同一只被人用皮鞋踩暴了肚皮的青蛙一般趴在那裏。

我清晰地記得,那天的風包裹著刺骨的冷氣。幾名醫務人員將死者放上擔架,蓋上蒼白得無力的單布。大概是肚皮的位置滲出黃油般的液體,沾濕了單布。黃色中心透出不大不小一塊紅色,那是血。所以遠遠看來像一朵秋菊,病態的秋菊,失水的秋菊,懨懨的,頹廢的。風又起了,單布好像一塊起了波瀾的水面,起起伏伏,仿佛布下的人因睡在擔架上不太舒服而扭動身軀,尋找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或者是風太冷了,布下的人因沒有了體溫而想緊緊裹住單布,不要讓僅剩的熱氣溜走。

死者的一只手從擔架上滑落下來,在醫務人員的跑動中左右搖晃。這使我覺得那人並沒有死,或許他的臉正在單布下做淘氣的鬼臉,嘲笑大家瞎忙乎呢。

回到寢室,我仍然心有余悸,一閉上眼睛就浮現大石球向我撲來的勢頭。我覺得那石球是在方石上等著我的,等了風風雨雨的

2.

媽媽跟我說過:今年五行缺水,我是屬牛的,並且是屬水牛的。水牛離不開水,所以今年要注意一些。

媽媽還特意給我算了個八字。算命先生聽了我媽媽報出的生辰八字後,大吃一驚,說什麽“苦牛過冬”,過冬的牛只能吃枯草,今年一定有什麽災難禍害的。我媽媽連忙去土地廟求得一塊紅布,說是護身符,強迫我天天揣在身上。我把它丟在書包裏後從來沒有碰過。

當天晚上,我做夢了。

夢裏的風是又緊又冷的。我站在圖書館那個標志性建築前面。白天的一幕重復了,大石球滾了下來,壓住了那個男生。我忙跑過去,企圖掀開石球救出傷者。可是無論怎樣,石球像生了根一般不動。我累得倒坐在地上呼呼地喘氣。旁邊有許多行人經過,其中有那天受驚的幾個小女生,但是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地走過,仿佛沒有見到黏稠如同蜂蜜的血,汩汩流出。

“呵呵呵……”石球下的人竟然笑了,聲音比較蒼老,與死者年齡相距甚遠。我一驚,注意到他的嘴巴並沒有動。

“欠我的債,難道你不想還嗎?”死者撲地的臉擡了起來,蒼白如同那天的單布。眼睛鼓鼓的,似乎要將裏面的眼珠迸射出來,將面前的我擊傷。

我顧不上爬起來,用後腳跟使勁兒地蹬地向後挪動。

“你到現在還想逃脫,不肯還我的債嗎?”死者向我伸出染紅了的手。

“不!不!”我大呼。

寢室裏的同學將我推醒,說:“亮,你做夢了?”

我睜開眼來,滿臉的汗水。

不發生那起自行車事件,我是不肯天天揣上那塊紅彤彤的護身符的。石球壓死第二個學生之後,學校終於決定移走石球和方石了,一是避免那件事在學生的心裏留下陰影,二是那條路上行人較多,防止類似的悲劇重演。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輛自行車是從同班同學尹棟那裏借來的。整個下午沒有課,我決定去校外買一件羽絨服過冬。尹棟嚷著一個人在宿舍無聊得很,也要跟著去逛街。因此,我載著尹棟出發了。

雖然那條必經之路上已經沒有石球了,但我仍覺得心裏惶惶的。這時對面駛來一輛自行車,車上是已退休的老校長。據我回憶,老校長的表情一直是怪怪的,當車子撞到一塊兒時,老校長的臉扭曲得變了形。

兩張自行車相距比較遠時,我已經感覺到車龍頭銹死了一般不聽控制,似乎有一股推力從後而來,車子加速。老校長也在使勁扭車龍頭,但是終於沒有扭過來。於是兩輛車撞在了一塊兒。

老校長的臉沒有直面我,他的眼睛繞過尹棟往更遠處看,仿佛車後還有一個人似的。然後自行車和人都倒下了。老校長和我慌忙爬起來,我連忙向老校長道歉,轉過身來,看見尹棟還趴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