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守陵人

這玩意怎麽會出現在一只野豬的肚子裏?查文斌是道士,他不會去思考為什麽,他只相信這是定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到了他手裏,他收了便是。不過對於山尖那個鼓起的山包,他並沒有在飯桌上提起的意思,在江湖上打的滾多了,現在的查文斌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查文斌了。除了自己人,他誰也不會相信。

一個有經驗的老獵手是絕不會讓自己的獵狗去招惹危險的,站在大山身後的查文斌看的一清二楚,他是故意放開那條狗的。任何動作或者語言上的慌亂都是可以通過表演呈現的,唯獨眼神,大山殺死那頭豬後,老農的眼神裏是鎮定。

守陵者,這是查文斌能夠猜到的身份。

浙西北是吳越貴族們最喜歡的安葬地,因為這裏有一條南龍所在的天目山脈,這是整個華南地區最大的龍脈,精通天文地理的他們早在數千年前就為自己找好了這塊安息地。不誇張的說,一直到80年代國家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文物保運動之前,浙西北的古墓被盜挖的現象是十分猖獗的,從這裏出土的陶器、玉器甚至是青銅器和漆器被大量的流進黑市。其中最多的便是從西周到漢這六個朝代的古墓,且大多數都為貴族墓葬,沿著蜿蜒的天目山脈分布在各個深山老林裏。

這個位於幽嶺一側的小山坳可以斷定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墓葬地,但是這裏卻又從未被盜挖過的跡象,那只能有一個解釋:此處有人看守。

夜裏查文斌並沒有入睡的意思,他在等,擡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顆流星突然閃過,往西北方向落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拖痕。

查文斌身後有人說話道:“天火墜,劫難逃啊。”扭頭一看,原來是那老農起來了。

“還沒睡?”“喝多了,起夜,你怎麽還不睡?”“等你起夜。”“等我?您開玩笑了吧。”

查文斌指了指屋裏那扇還點著蠟燭透著光的小窗戶道:“我從未看到過他喝酒喝醉過,就是你再拿兩壺出來,他也喝不醉,所以,酒有問題是麽?”

那老農也不回避,只是嘿嘿的笑。查文斌接著說道:“我不是來盜墓的,老人家不用這麽防著。”

那老農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從身後拿出一根長繩,重要的是他的腰間還別著一把鋸短了的沙噴子:“你這人倒是爽快,我尋思著要是我出來你不在,我就準備綁了你那同夥,看來你們真不是來盜墓的。”

查文斌拿起那個球對著老農道:“這個東西能不能送給我?”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是賣給我。”

老農再次哈哈大笑:“拿去吧,又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塊石頭罷了。”

“這不是普通的時候,它是件寶物。”查文斌如實說道:“這上面記載的很有可能是一副失傳已久的星象圖,如果拿到黑市上去,這東西真的可以換很多錢。”

“糟老頭子一個了,我要那麽多錢幹嘛?”老農抖了抖手中的長繩道:“我們程家世世代代守在這裏,沒想到祖宗的墳山都要守不住了,年輕人都為了一個錢字往外跑,等我這把老骨頭都入了入土,這地方我尋思著也保不住了。”

“那您知道我們是怎麽找到這兒的嘛?”

老農笑道:“是那塊鐵片片吧,那個小夥子我認得,一看就是幹那行的。”

查文斌有些不解了,既然是位守陵的,又怎麽會?“那你……”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那東西也的確是在這河裏沖下來的,我本是打算拿那個多引些盜墓賊來的。我年紀大了,這片山守不住了,我就尋思著弄點動靜出來好讓政府來注意這裏,把它交給政府總比到時候連我的棺材都被撬了要好吧。”查文斌是這麽想到,原來這老農的心思是如此縝密,不過這也幸虧是落在了超子手中,要真是落在盜墓賊的手裏,這個老農行怕是現在已經兇多吉少了。

“您放心吧,跟我們一塊兒的就有政府的人,只是這地方好像也不大太平,您在這兒住的那麽久了,有遇到過啥怪事沒?”

那老農收起槍來坐在門口那個石磨上道:“嘿嘿,小哥不是政府裏頭的吧?”

“不是。”“那你是幹啥的哦?”“我是個道士。”“……”

兩人就這樣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開了,那老農也是個話癆,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就是建立在坦誠的基礎上。查文斌對他沒有隱瞞任何,老農自然也就願意和他說,任何一個在大山裏頭住了一輩子的人都會有滿肚子的話。

老農說,很早以前他們的祖輩就是這兒守陵了,但是陵在哪裏他也不知道,山上那些個墳包包都是他們程家一代又一代的守陵人自己的墓穴,長輩對下一輩唯一的教誨就是守好這方圓五公裏內的這片大山。或許是祖先亡靈的保佑,數千年來,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逃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災和人禍,就連那次席卷了整個浙西北的太平天國運動也沒有驚擾到這裏。但是每一代的祖先都會對自己的子嗣留下這樣一個規定:夜半不過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