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丟失的彈珠

農村的野孩子們沒啥娛樂場所,河流、稻田、山坡和那些廢棄的屋子就是我們最能撒歡的地兒。

也許有人會說,為什麽這些稀奇古怪的事總是出現在農村?那是因為城市裏人口眾多、陽氣旺盛的緣故。城市裏晚上燈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那些臟東西除了在一些特殊的場所,如醫院、公墓、火葬場等能夠待得住,其他地方根本待不住。

農村則截然相反,人口分布得散,東邊幾戶人家,西邊幾戶人家,這人氣不能聚,也就容易讓那些個東西在這裏生存。村裏人晚上多半天一黑看兩集電視劇立馬上床睡覺,因為第二天天明還得下地幹農活,所以夜裏多半大人是不讓孩子出門的,一些膽子小的婦女也都老老實實地早早關上院門。

我阿爸那時候有杆獵槍,說是獵槍其實就是土銃,裝黑火藥發射鋼珠那東西,除了精度不是很高,小到野兔、大到山豬都能幹翻,所以小時候這些野味我著實是吃了不少的。

阿爸最喜歡狩獵的對象是黃麂,這是一種體形比較小的鹿,公的頭上戴一對角,體重大的也就是二十斤上下,味道很是鮮美。但這東西有個特性,就是膽子小,也很精,凡是有人活動的地方它一概不會出現,嗅覺非常靈敏,因此很難打得到。

那會兒村裏的獵人很多,山裏人,十家裏頭八家都有杆土銃,大家都知道有個地方有只黃麂但是卻從來沒人下手去打,那地兒就在那祠堂後面的小山坡上。

為啥不去打?因為大家都說這是條黃麂精啊,黃麂很少叫,因為一叫就把自己位置給暴露了,很容易讓帶著土狗的獵人們追蹤上。這條黃麂也很少叫,但是它一叫,村裏準出事兒。

出啥事呢?死人!

真是靈驗得很啊。那個山坡一有黃麂叫,要不了幾天,村裏準得誰家辦個喪事,所以往往那個小山頭的黃麂一叫,村裏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是絕對不出門的,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雖然有人也想去打掉它,但真敢動手的還真沒有,哪家婆娘願意自己男人為了一頓黃麂肉去惹那麽邪乎的東西。

那一年,我阿爸因為要還別人人情,就尋思著打只黃麂送給人家,但是找了好久都沒弄到,偏巧那小山坡上的黃麂又叫了。

他把心一橫,往槍裏多塞了一支火藥。我們那兒放火藥以支來計算,就是用一小竹筒子計量火藥的量,一支就是一筒子,基本可以拿來打野雞野兔的;兩支就可以打黃麂;三支那後坐力已經非常大了,通常用來打野豬。

阿爸那天就用了三支火藥的量,用布條子壓結實了,便去了那地。

上山後不久,他還真就看見了,這野獸晚上在頭燈的照射下眼睛會反光。獵人們通常能看見兩個紅色的眼球,他們管這個叫“火”。阿爸老遠就看見兩個火在那祠堂後面的灌木叢中,他有些興奮地悄悄摸了過去。

土銃要想打得準,必須靠得近,這玩意兒的準度實在沒法恭維,基本有效射程最好控制在三十米以內。

說來也怪,這向來以精明膽小著稱的黃麂,今天就跟個木樁似的站在那兒吃草,絲毫沒有注意到阿爸的到來。等到阿爸距那條麂子也就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時,阿爸舉槍,瞄準,扣動扳機,“啪”一聲輕微的響聲過後,阿爸知道這是啞火了。

這土銃跟現代槍支擊發的原理有些不一樣,它靠的是最原始的用撞針擊發一根引線,然後這個引線再去引發槍膛裏的黑火藥,再靠黑火藥的力量拋射出彈丸。

這個問題就是出在這個引線上,這玩意兒基本都是手工做的,把硫黃和硝的混合物放在一個小鐵皮裏壓結實曬幹,撞針猛地砸向這個鐵皮就會發出火花,從而引爆槍膛裏的火藥。這玩意兒沒引爆,那就會出現啞火。

阿爸見那黃麂還在,便又換了一根新的引線。

瞄準,擊發,“啪”,又啞火了。阿爸有些急了,趕緊再換,結果一直到身上帶著的十來根引線全部打完,也沒一個著的。

反觀那黃麂就是不走,就在你跟前晃悠,他趕緊又悄悄下山,準備回家拿新引線,恰好下來的時候在路邊遇到了我家一鄰居。

“幹啥呢?”那鄰居問我爸。

我爸如實說道:“山上有條麂子,打了十來槍了一槍都沒響,這不回去拿引線去。”

那人聽了張大個嘴,心想我爸是不是瘋了,這地方的麂子誰都知道是打不得的,便說道:“不是說這是條成了精的麂子,打不得嗎?”

我阿爸那人好面子,人家這麽一說,他還就不走了,怕人家笑話他膽兒小,便說道:“笑話,我打的麂子沒有十條也有八條了,什麽時候這玩意兒也能成精,等明天上我家吃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