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超子的回憶(下)

查文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離那蟲子遠了點,那蟲子倒也不懊惱,扭動著肥肥的身子,向著中間的同伴們慢騰騰地爬去。

卓雄看著超子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問道:“被這蟲子咬了一口,你們班長怎麽會被截肢呢?”

超子接著講:“那天是我跟指導員一塊去的醫院,等我把副班長送到連隊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掀開褲腳,拿掉繃帶一看,被咬掉的肉足足有三兩重,小碗那麽大的一個傷口,已經開始發黑,雖然藏區天氣冷,但是隱隱已經能夠聞到臭味。脫掉他的衣服才發現,他整個身子的皮膚都呈紫黑色。我拉著副班長,開著越野車,一路狂飆到拉薩,直接送進了搶救室。”

“我在外面跟指導員講經過的時候,他怎麽也不相信這個他一直為之驕傲的全連訓練標兵、準備提幹的老兵會被一條蟲子咬成這樣。但是西藏這個地方從來不缺乏神秘,指導員叮囑我不要把這件事情講出去,只能爛在自己肚子裏。”

“一小時後,醫生出來跟指導員商量說現在只有截肢才能保住副班長的性命,指導員當即就在醫院裏發了飆,連續砸了幾個椅子之後,沖進了院長辦公室,非要他們把副班長安然無恙地給送回去。後來這事驚動了軍區的首長,當年我們指導員就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兵,首長來了之後狠狠地教訓了指導員,又召集醫院的精英進行了會診,讓他們拿出最後的方案。”

“當時替副班長看病的時候,醫院專家悉數出動,會診結果跟之前的判斷一致,只有截肢才能保命,指導員得知這個消息後一拳頭砸碎了放消防栓的玻璃,差點割斷了自己的手筋。”

“醫生仔細檢查了副班長的傷口,發現他並不是失血過多,而是因為他的傷口裏長滿了一種黑色的絲狀物,這些黑絲順著他的血管正瘋狂地往他身體裏鉆,破壞他的身體機能,而醫生們對於這種未知的黑絲,采取了局部清理之後就束手無策了,因為它太多了,比普通的頭發絲還要細很多,很像是蠶寶寶吐出的那種絲,只是這種絲是黑色的,並且帶有劇毒!”

“現在黑色的絲已經遍及大腿根部,我們暫時用止血帶紮住了血管沒讓它繼續生長,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一旦時間過長,血液得不到循環,他的大腿一樣會壞死。但是如果不去管,黑絲就會持續發展,如果到了內臟,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軍區首長拉著我們指導員出去抽了一支煙,幾分鐘後,指導員紅著眼睛進來了。軍區首長叫來醫院領導,讓他們盡快安排手術。”

“兩個小時以後,副班長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原先皮膚上的黑色已經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慘白,失血過多的慘白。手術很成功,據負責手術的醫生說,副班長被切下來的大腿裏全部都是那種黑色的絲狀物,甚至已經侵入了他的肌肉和神經,還好手術及時,不然可能保不住性命。除了這種莫名的黑色絲狀物,還有一種毒素侵入,從症狀看很像是蛇毒,但具體結果還需要化驗之後才能得知,而且西藏地區還不具備這個條件,他希望首長能夠聯系北京方面,他要把樣本送去化驗。”

“據醫生說,副班長體內的絲狀物和毒素都能要他的性命,除了我們送來及時之外,敷在傷口上的那種草藥似乎對那種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所以才能保住一條性命。指導員讓我回去好好感謝一下那位牧民。”

“後來副班長出院的時候,還是我跟指導員去接的。從那時候起,副班長就沉默寡言,整天窩在宿舍裏看著外面操練的我們,據說指導員也曾經想把他留在連隊裏,給個後勤司務長職位,讓部隊養他一輩子。這個方案當時也經過軍區首長特批了,可是副班長是一個脾氣很倔的陜北漢子,他說寧可自己回去要飯,也不願意待在部隊裏做一個廢人,吃人閑飯。為這事,指導員不止一次跟他吵過,每次兩人都鬧得不歡而散,之後又抱頭痛哭,我一直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如果我能阻止他不上山,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可是每次跟他談起,他總是笑著跟我說,這是命!兩個月後,副班長選擇了退伍,部隊授予他一個三等功。他本來是全連的訓練尖子、戰鬥標兵,可以留隊提幹,前途無量。因為這件事,他的軍旅生涯畫上了句號。”

“退伍之後,副班長回了老家縣城,因為有軍區首長的親筆信,所以當地政府也給了他很大的幫助,給他安排了幾個不錯的公職隨他挑選,可他還是那副臭脾氣,說什麽也不肯接受別人的好意。後來就在老家開了個很小的羊肉泡饃攤子,我去陜北考古的時候,還見到過他一次,兩人都喝高了,他說他這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去西藏當兵,即使付出的代價是一條腿,他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