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聲名鵲起 第八十七章 無盡的夢

經過一夜思考,我很慶幸吳師傅並未改變主意,否則的話秦不空是一定會想些不怎麽友好的破招的。吳師傅告訴我們昨天在我們離去之後,自己就放走了那些鬧事的人,免生是非。秦不空問道,你沒讓那些小孩給你們道歉嗎?吳師傅淡淡一笑說,道在人心,口頭上的言語,不聽也罷。

吳師傅吩咐道觀裏的道人,這些日子暫且不要到正殿附近尤其是明心惕己碑的地方去。也許是這裏的道人都習慣了逆來順受,吳師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大家也都照做了。松子在現場計算好了位置,按照之前在嘆龍井打水的時候我們目測的水面深度,大概在距離地面五米左右的位置,也就是說我們下挖五米就能夠挖到濕潤的土質,再繼續挖個兩米多,水就會開始灌入井裏了。

而當初千年之前的那位布陣的前輩想必也是直接將箱子吊進了惕己井內,按照深度來說的話,“魍”字下的石頭箱子應該在惕己井下大約六七米左右的位置。所以我們只需要下挖五米左右,就斜著朝著惕己井的方向挖,一方面可以防止洞裏積水,一方面也能夠比較準確地挖到井底。

松子選擇了一塊八邊形的地磚,說就從這裏開始,我蠻力足啊。於是我就用鐵鍬撬起來了地磚,然後以這塊為中心,將周圍的一圈都翻了起來,露出磚底的坯土,接著就開始朝下挖。

挖洞是個相當耗費體力的功夫,真正一天下來。累得我手腳酸軟,也只挖了兩米多深。當天晚上長春觀安排了廂房給我們居住,也許是察覺到我和秦不空都身懷技藝,吳師傅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尤其是秦不空,他那一副張飛般的模樣。害得人家吳師傅連話都不敢多說幾句,每次都是送完了水和飯菜,就默默遁去了。

當天由於我非常疲累,於是在吃完晚飯後,就讓秦不空和松子接替我的工作繼續往下挖,我則自己先回到廂房裏休息。我們三個人睡在同一個廂房裏,而我剛睡到床上不久,就立刻沉睡了過去。

可是一般來講,疲累的人是不容易做夢的,這一點我已經在這天之前親自證實過許多次,但是那天晚上,自打我入睡開始,就不斷做夢,夢境的內容大概是我站在一片看上去像是水田的地方裏,四周圍一片漆黑,我眼睛可以看到的區域,大概是以我的位置為圓心,輻射出去兩米左右的半徑。視線所及之處,也都是水田,我之所以覺得是水田,是因為我還能夠看到水面長起來的水稻穗子,以及腳底下冰冰涼的水感,還有腳心踩到水田裏那松軟黏人的泥土的觸感。

夢境當中的我,似乎是想要尋找一個地方站到岸上去,卻無論我朝著哪個方向走,無論我走了多久,無論我的速度是快是慢,我都始終無法找到任何一個上岸的地方。周圍的環境隨著我的移動不斷在發生改變,但是變來變去卻始終都是水田的模樣。繞了好幾次之後就徹底迷失了方向,而在這個時候我才會意識到整件事情的奇怪之處。於是緊接著馬上反應過來,這原來是一場夢。

相信大多數人都有過類似的感覺,當身處夢境當中如果意識到那只是一場夢的話,只要稍微下意識就立即會醒過來,至少是馬上從這個夢境裏抽離出來,但是那一晚。我遇到的卻不是這樣,當我意識到那是一場無聊的夢的時候,我的腳底下會立刻一空,我就好像在渾濁的泥水當中踩到了一個沒有蓋上蓋子的窯井一般,迅速墜落井底,但那個過程極其短暫,大概也就零點幾秒的時間後,我就會掉落井底,站起來一看,發現依舊是水田。

更加古怪的是,我就從這個時候起,開始了新的、但又始終重復著劇情的夢。我依舊在水田裏漫無邊際地尋找上岸的方向,然後迷失,然後墜落,如此周而復始。即便是踩空墜落,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睡在床上的我出現了一次蹬腳的自然反應,但是完全沒有醒來的過程,哪怕是一瞬間。

換做平常,我可能在如此反復幾次之後,就會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但是那天晚上卻始終沒有,因為我在下一次墜落的時候,就立刻忘記了之前的事。也不能說是完全忘記,只是忘記了先前做過同樣的夢而已。而這一整晚,我就這樣不停地墜落,不停地走著,耳朵裏始終傳來白天我掄起鐵鍬挖洞的那種鐵器和泥土石塊摩擦時候發出的聲音,每一聲都讓我記憶深刻。以至於我在夢中的時候,甚至能再下一聲鏟土的聲音響起之前,能夠準確的知道那個聲音的長短和大小。

我把這一切都歸結於那天實在太累的緣故,因為我最後一次墜落之後,就醒了過來,發現天已經亮了起來,而松子和秦不空也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可是雖然我是最早睡覺,也是最晚醒來的那個人,但這一整天我都相當疲憊,那種感覺就跟一整夜一樣,時常走神,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