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聲名鵲起 第十四章 師徒重逢

老大媽接著跟我說,既然家裏有人來了,就趕緊去看看吧,這都住進去快一個星期了。於是我慌亂地連連點頭,然後問老大媽說,醫院的地址在哪裏,老大媽說就是這附近,其實也不算是醫院,就是我們單位的職工衛生站。

說完她就熱心地給我說了路怎麽走,接著還熱心地將我的行李拿到了她家裏,說讓我就這麽去,帶著行李不方便。她替我暫時保管。

謝過老大媽後,我就一路小跑,朝著衛生站而去。路上的時候,心裏感覺特別復雜。因為以我對自己師父的了解來說的話,假如他是自己意識清晰的狀態下的話,就算去了醫院檢查,也絕不會留下住院,他一定會吵鬧著要離開的。而今已經住了一個禮拜,說明要麽他已經神志不清,要麽就是病得非住院不可了。

趕到衛生站的時候,我很快就找到了師父的病房。那是一個三人聯排床的病房,師父住在最內側的一張。在床邊有一個歲數跟先前那個老大媽差不多的大嬸,正在專心的織著毛線。從病床上被子堆起的狀態來看,此刻上面是睡著一個人的,只不過因為簾子的遮擋,我還沒能看見師父的臉而已。

我深呼吸幾口,讓自己緩口勁,畢竟是一路跑來的,我可不能讓師父看到我這麽著急的樣子,時隔多日的重復,可要高興點,不能讓他因為自己的病而擔心。接著我就走了進去,那個織毛衣的大嬸看到我之後,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望著我。而當我繞過簾子的時候,看見病床上的師父,鼻子裏插著輸氧管,嘴巴微微張開,正在熟睡中。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原本醞釀了很久的情緒。此刻竟然突然變成了一種悲傷。其實我悲傷的並不僅僅是因為師父生病這件事,而是因為我看到病床上躺著的師父,消瘦,虛弱,面色拉簧,原本還算豐腴的臉蛋,也深陷了下去,原本只有少許白發的他,此刻竟然滿頭白發,額頭上的皺紋比我印象當中深了不少,眼角也有些濕潤,好像是因為睡覺的關系,分泌出了眼淚。

劇烈的被悲傷之下,我竟然完全沒能忍住,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但是害怕我哭的聲音吵醒師父,看到我哭的樣子心裏恐怕更加不好受吧,所以當我嗚出第一聲的時候,我就立刻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即便如此,鼻子卻在一瞬間迅速地堵塞了起來,眼睛的視線,也在轉瞬之間,從清晰變得模糊。

織毛衣的大嬸看我走進來就哭了起來。先是有些詫異,但很快就猜到我應該是和街坊們口中的“林先生”相互熟識。於是她趕緊放下了手裏的毛線球,就走到我身邊來,扶著我的手臂輕聲說道,小伢子,你是林先生的家裏人嗎?你可算是來了呀。乖,別哭啊。

大嬸用一種哄小孩的方式在哄我,若是換做平時,我大概會翻個白眼然後心裏一萬只烏鴉飛過,可是此刻她的這些話,卻不知何故,讓我更加難以抑制心裏的悲傷。因為在那個時候,我除了難過之外,心裏更多了一種害怕,雖然我不願承認,但是我的確在害怕,我會有一天失去師父。失去眼前在這個世界上,和我最親的人。

幾分鐘之後,我才算稍微平復下來情緒,距離上一次這麽痛哭,我已經想不起到底過了多少年,久到我快要不記得。因為我從小就不是個愛哭的人,特殊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孩子,總是會比那些溫室裏的花朵更耐折騰一些,所以我很少哭,少到都快忘記哭的滋味。如今這一番宣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壓抑地過久。

大嬸拉著我在她的身邊坐下,手還一直在拍著我的肩膀,寬慰著我。她大概不能明白為什麽我會哭得這麽傷心,也許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她對我說,孩子你放心,大夫已經說過了,只要開刀腦子裏的那些淤血清理了。好好調養,控制情緒和心情,還是會慢慢好起來的。只不過是林先生已經到了這個歲數,治療起來會比較麻煩一點,可這樣的病,也只有這個歲數的人才會容易得啊。

她說完嘆氣一口。然後道,唉,幸虧是發現得早,大夫也說了,如果再晚送半個小時的話,恐怕是人就去了。

她說的話我認可,的確人到了歲數之後,必須要比年輕的時候更加注意身體才行。可是師父絕不可能這麽輕易地就腦溢血。我雖然不懂醫,可我知道,腦溢血這種病症大多和自身的血壓有關,如果血壓猛地升高,就有可能引發顱內的血管爆裂,產生腦溢血。而我也知道,腦溢血會使人昏迷,於是我問大嬸說,他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大嬸告訴我,那到不是,當天送進來後急救了,也就醒了,這林先生一直說自己要出院,自己的命要自己做主,大夫和我們街坊都一直在勸,好說歹說。他才肯繼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