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道士 第六十一章 將死之身

我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可是如果按他說的那樣,這只貓的鬼魂是為了保護楊婆婆,那楊婆婆必然是受到某種程度的威脅才對。於是我問師父,那這樣的威脅來自於哪裏?是來自於楊婆婆的老伴兒嗎?

師父斜眼看了楊婆婆一眼,因為我倆說話聲音都壓得很低,為的就是不讓楊婆婆聽見。而師父的眼神正是在告訴我,他懷疑的很有可能恰好就是我猜測的這種。師父對我說,剛才在墳頭上,點了兵馬香也沒能找到蹤跡,現在知道這屋裏至少是有兩個鬼魂的,一個是楊婆婆的老伴兒,一個就是那只老貓的動物靈。那麽現在在屋裏,兵馬香應該能夠找到些更多的線索。是你來點還是我來點?

我說那就我來吧,如果我搞不定,師父您再出馬。師父點頭,然後問我,你打算從什麽地方開始?我說剛才咱們都沒找到楊婆婆。她醒來後告訴我自己是去了廚房一趟,然後接下來就不記得了,所以如果她那個時候被附身的話,應該是在廚房。師父說,那就從廚房開始點香,看看兵馬最後指的是什麽。

於是我留下師父陪著楊婆婆。害怕她又突然被附身。我走到廚房裏,這是一個極其簡陋的廚房,以我的體型來說,如果兩個人同時站在裏面的話,就有些勻不開身子。我先上香敬供了灶神,然後就喚出兵馬,指示找出這裏存在的鬼魂的痕跡,然後給我一個線索。兵馬香在騰起之後,先是在廚房的範圍內四面八方圍繞了一番後,煙霧突然方向一轉,直接朝著堂屋的方向飄過去。

於是我左手持香,右手搖鈴。跟著煙霧走了出去。在以往動用兵馬香,其目的是為了尋人尋物的時候,因為猖兵不受管束的關系,我總是免不了要繞一點彎路,所以經常會在一根原本很小的範圍內尋找很久。可是這次卻不同,兵馬香指引著我走到了墻上掛著的日歷跟前後,無論我朝著哪個方向走,煙霧始終會沖著日歷飄過去,我心裏想著,果然這本日歷才是關鍵。

師父見狀後,走到我身邊,觀察了一下日歷。我就順便告訴他我覺得這本日歷被人翻動過的事。師父則一把從我手裏接過兵馬香,抖了幾下,將香燒盡後的香灰,抖落了一些在自己的手心當中。師父把捧了香灰的手掌湊到嘴邊,一頁一頁地翻著日歷,每翻一頁,就往日歷上吹上一點香灰。

我一直不明白師父這麽做是為了什麽。直到他就這麽翻了七八頁,才停了下來。師父臉上出現了擔心的神色,但他也沒說多余的話,只是讓我看一下日歷上沾著的香灰的樣子。我仔細看了看,發現被師父檢查的這幾頁,每一頁上都有一個手指大小的印記,是始終沒能夠粘上香灰的。

於是我明白了,鬼魂和鬼魂接觸過的東西,多少都會留下一些這個鬼魂的蹤跡,香灰是用來敬神後留下的灰燼,鬼魂對香灰是有一定排斥作用的,就好像油和水之間互不相容的關系一樣。這幾頁日歷上空缺的手指狀的痕跡,恰好就是鬼魂伸手翻日歷的痕跡。

既然是手指。那就必然是人形的,所以毫無疑問,正是楊婆婆的老伴兒翻了這些日歷,並撕下了日子,然後帶到了自己的墳前丟掉。師父對我使了個眼色,讓我跟著他走到門外。他低聲對我說,你看到最後一個日子是多少?我說元月十號。師父皺眉說,假如所料不錯,這個日子,就是楊婆婆大限將至的日子。

我大吃一驚,於是問師父為什麽這麽說,師父說,假如他所料不錯的話,楊婆婆的老伴兒這麽幾十年也許從未離開過,只是一直在蟄伏。你還記得楊婆婆說的她那個夢嗎?我點頭,師父接著說,如果一個老人夢見了亡人讓自己跟著走,而又能夠證明那不是一個純粹的夢的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亡人將要作為活人的引路人,也正因為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才會對另一個世界的物質,包括鬼魂的感知尤其敏感。

師父說。這楊婆婆的老伴兒應該是知道元月十日這天,就是楊婆婆會死掉的日子,到時候就又能夠一家團聚。所以才在楊婆婆生命的最後階段才出現,包括它撕下日歷,以及翻動日歷,都是因為如此。而那只老貓。它是能夠看見楊婆婆老伴兒的鬼魂的,並且貓知道那是鬼魂,大概是覺得這個鬼魂會傷害楊婆婆,於是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對楊婆婆有了附身的行為吧。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還是有些不解。死了幾十年的人,早就過了輪回的期限,如今即便是出現,也不應該有如此明確的意識才對。又怎麽會表達得這麽明顯呢?師父說自己也有些懷疑這個問題,但是很快就想通了。他遠遠地指著菜地裏的三個墳墓跟我說,你看著三個墓,兩個是兒子,一個是老子。這楊婆婆是嫁到村子裏來的,也就是說,楊婆婆的老伴兒原本就是村裏的人。但是他死後卻沒能夠跟自己的祖宗葬到一起,這說明無非只有兩個原因。要麽是他不知道祖宗是誰,要麽是找不到祖宗在哪兒。無論哪種情況,都讓他選擇將自己死後的墳墓留在這裏,如果按照家族血脈來算的話,他的墳,就是可以管自己家族三代的祖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