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道士 第十章 密林孤墳

關於五猖兵馬,對它的了解還是停留在一年多以前,叔父茶館鬧鬼的那次,我好奇之心下問師父的一番話。後來我曾想,大概正是因為自己當時有次一問,師父才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收我做徒弟的念頭。直到拜師之後,師父對我的教學也停留在一些極為基礎的階段,並不曾涉及到任何法術,更不要說兵馬了。

根據我自己看書的了解,我才知道,所謂的“猖兵”,其實是兵馬法術裏最常用也最容易收集到的一種,簡單的講,就是一個法師在死過人的地方,或者辦事查事的途中,甚至是一些靈氣或是陰氣較重的地方,收集回來的一些孤魂野鬼,甚至是殘缺的靈魂,給它們以供養,替它們消除戾氣,在送它們離開之前的這段日子,這些孤魂野鬼就會用幫助法師的方式來進行回報。

而之所以叫“猖”兵,其實和它們的來源有莫大的關系,因為都是野生野長的,難以束縛管教,常常失了分寸。所以猖兵辦事是最激進勇猛的,但是效率卻因為其本身的猖性而打了折扣。

師父此刻派出的就是一撥猖兵,在這種野外的林子裏竄,它們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很顯然,劉老先生對於這一套東西的理解程度甚至比我還要低,於是師父不得不簡單跟他解釋了一遍。

說話間師父手裏的鈴鐺開始叮鈴鈴地響起來,於是師父立刻低下身子抓起插在地上的三根香,對劉老先生說,您老人家就別跟著進去了,就在這兒等我們。

然後他轉頭對我喊道,臭小子,你跟著我走,待會兒不管聽見了什麽聲音,不管看見了什麽東西,記住千萬別回頭看!師父這麽叮囑著我,我點點頭然後就跟在了師父的身後,心裏充滿緊迫感,卻又覺得特別刺激。

於是師父和我一前一後就走進了樹林裏。我區分不出這裏的樹木是什麽品種,但從雜亂的生長方式來看絕不是人工栽種的。我距離師父大約只有一尺多的距離,也就意味著除非有一個力量突然把我往後拉扯,否則我稍微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師父的道袍。

師父左手拿著鈴鐺,右手端著香,鈴鐺斷斷續續地響著,好像是兵馬回饋過來的信息,而師父一直盯著手裏的香頭,騰起的煙霧朝著哪個方向飄動,師父就朝著哪個方向走,就好像那股煙霧就是在給我們帶路一般。此刻我雖然滿心疑問,但是卻不敢問師父,因為我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並且我也明白將來師父的這套手藝我都會學。

就在走進樹林大約四五十米的時候,我突然開始耳朵出現了一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就好像突然爬到一座很高的山上,必須吞下一口口水才能夠讓耳壓恢復正常一樣。於是我習慣性的吞咽口水,就在咽下的一瞬間,我極其分明地感覺到,有一縷類似頭發絲或者其他輕柔紗布般的東西,從我的後脖子上輕輕地拂過。

如果不是師父進樹林前再三叮囑不要回頭,此刻我恐怕早就轉過身去了,而正因為如此,我內心的恐懼才倍加強烈。人總是這樣子,對於眼前發生的事始終報以半信半疑的態度,卻對身後看不見的地方深信不疑,一丁點輕微的感覺,也會讓你玩命地朝著最害怕的地方去想。於是我忍著,繼續和師父保持這樣的距離走著。

樹林裏的樹雖然並不粗大,但是卻比較密集,野生林子也沒有個生長規律,所以我和師父的路線其實是歪歪扭扭的,也就注定了我們的速度會非常慢。

這個師父師父開口問我,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麽?我猜想師父之所以這麽問,也應該是他察覺到周圍的氛圍出現了一些變化。於是我趕緊回答師父,有東西從我後腦勺飄過去了!師父說,你別去管它,千萬別回頭。

師父越是這麽強調,就讓我越感覺到可怕。又繼續走了差不多二三十米,我開始察覺到周圍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忍不住斜著眼睛瞟了一眼,才發現地面上已經積攢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而這種霧的流動感比較快,也越來越濃密起來。

我心裏害怕,朝著師父大叫道,師父!起霧了!怎麽辦?師父說,你抓住我的衣服,死也別撒手。於是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師父的道袍,霧氣快速地濃密,即便是師父距離我僅僅一尺多的距離,我也只能看到自己抓住他道袍的手的輪廓,這個時候,我感覺到師父停下了腳步,這樣大的霧師父也肯定看不見了。

師父對我說,臭小子,咱們被警告了,這裏的玩意在嚇唬咱們,意思大概是不準咱們繼續往前走了。我心慌意亂,著急地問師父說,那咱們到底還走不走啊?師父說,當然要走,但是稍微等會兒,這玩意之所以嚇唬咱們,也正是證明咱們離它的“老窩”很近了,否則它不會這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