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個道士 第三章 水碗木人

叔父掏出身上的一些錢,遞給道士,道士卻擺擺手沒有收下,他告訴叔父,如果這件事過了今天之後解決了,你提一筐雞蛋一只雞來謝我就是了,錢財這東西我不收。於是叔父只能連連稱謝,接著就帶著我趕回了茶館。

我和叔父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將一切都按道士的吩咐布置後,我用飯粒粘好了符咒,接著叔父跟我煮了面條吃,然後我們倆就關上門窗,躲在房間裏。

大約到了晚上11點半的時候,我都有些打瞌睡了,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鈴鐺聲響了起來。

聽到鈴鐺的聲音,我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坐直了身子,叔父也是顯得表情緊張起來。那鈴鐺的聲音果然就像道士說的那樣,持續了大概二三十秒鐘,接著就突然傳來一聲“哢嚓”的輕響,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可是我跟叔父還是不敢貿然出門,萬一道士偏偏算錯了這一層怎麽辦?萬一就在我們打開門後,就看見那個鬼魂站在我們門口怎麽辦?

於是那一夜我跟叔父誰也不敢出門,卻也怎麽都沒辦法睡著,只是斷斷續續的眯了一會兒,大堂裏安安靜靜,倒是夜裏的風時不時刮動著屋頂的瓦,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和叔父覺得心驚肉跳。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近距離遇到這樣的事,從最初的不怎麽相信,到慢慢對自己的認知產生懷疑,再到對這怪異的一切深信不疑,其實只過了短短一天時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能夠很輕易的接受這一切,害怕是一碼事,心裏也產生了一種很難言說的興奮感,這種興奮感好像在告訴我說,你了解的太少,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東西是需要你去認識的一樣。

所以那天晚上,我跟叔父兩人就這麽斷斷續續的挨到了天亮,這樣才敢出門。

我把頭探到大堂去看,和我們頭一晚上看到的基本上沒有區別,於是我就走到那個栓了鈴鐺的凳子跟前,發現一切東西都完好無損和昨晚一夜,唯獨那個站在筷子上的小木人,卻跌落到了水碗裏,不僅如此,水裏還飄著一絲紅色的液體,並沒有在水裏暈開,就好像是木人流出來的血一樣。

這個時候,叔父叫了我一聲,讓我過去看貼在門上的符咒,我湊過去一看,發現頭一天才寫下的符咒,此刻竟然有些褪色的跡象,符咒的邊緣還微微卷邊,我伸手摸了一下,竟然好像是經過高溫烘烤後,原本又軟又薄的符紙,變得硬了脆了許多。

一夜太平,現場除了這些些微的改變也並無異常。雖然我們無法確信這個鬼就真的被抓住了,但是起碼這些跡象表明,道士做的這一切是有某種作用的。

於是我跟叔父說,那咱們要不要再去拜訪一下那位道士?叔父點點頭說當然要去。於是他帶著我出門,趁著趕早市的時候,買了一筐雞蛋和一只雞,然後就朝著道士家裏走去。

道士收下東西,然後請我仔細說了下情況,道士微笑著說,現在放心吧,那個鬼已經不會再在你家裏出現了。貼在你家門上的那道符咒,暫時還不用取下來,等到第七個七天,也就是那個亡魂的尾七的晚上,再取下來燒掉即可,不過其他東西除了水碗之外,煩請你們找時間再給我拿過來就行了。

叔父連連感謝,接著就打算帶著我離開,我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心裏的好奇實在難忍,於是轉身問道士說,請問這當中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知道那個鬼就被消滅了?

道士楞了一下看著我,然後對我說,首先那個鬼並沒有被消滅,而是被收走了,就收在那個小木人上。還需要做一系列超度的法事,才能給讓它不再作怪。

小木人是一種扶乩的手藝,之所以雕刻成人的樣子,其實就是專門用來給那些亡魂附身或者強迫亡魂禁錮在木人身上的辦法,這些作怪而被收走的亡魂,等到我回收供奉,作為我的兵馬使用。

兵馬?什麽叫兵馬?我忍不住接著發問。道士大概是很久沒人這麽仔細的問他這些,他看上去有些高興。可能絕大多數找到他的人,都遇到了一些自己解決不了,甚至超出認知以外的麻煩事,然而當事情解決之後,通常也都如我叔父一般,給一定的酬勞之後,就離開了。

從道士的表情上來看,雖然我這樣貿然的發問是一種不禮貌的行文,但是他卻非常樂意接受我這樣的不禮貌。

道士開始眉飛色舞的跟我解釋說,所謂的兵馬分為上下壇,而道士和巫師的區別也在於這上下壇,道士是從“官兵”到“猖兵”都要掌握,兒巫師通常只有“猖兵”。

這次你們家被槍打死的這個人,首先是暴死,也就是說,在死之前他是不認為自己此刻會死的,所以這樣的死法帶著強烈的戾氣,這不,頭七那天應當是回魂留戀人間的最後一個機會,他沒有去爹媽家或者回自己家,而偏偏回到自己死掉的這個地方,還顯形作怪,這帶著怨氣的亡魂,一旦收服,也是猖兵一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