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趣圖 第一部分 第三篇 鵲橋關(5)

“來人啊!救命啊!”阿鸞再也顧不得那麽多,拼命扯開了嗓子,呼救被濤聲吞噬,湮滅在水霧蒙蒙,空無一物的寥廓水面上。

難道自己就要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葬身魚腹嗎?這可不行,清曉還在躑躅橋頭等自己啊!

發現自己這時候居然還在擔心清曉,阿鸞頓時悲從中來。細想來自己十五年的人生,也沒有多少可留戀的回憶——因為天生一雙青眼睛招惹妖怪,父親不明不白的死於非命;母親從此直呼“青眼梟”,用不孝的惡鳥來比喻自己;就連曾經親密無間的幼弟也明顯疏遠了。來到香川後更是舉目無親,有點交往的人也就是這個捉摸不透的清曉。

可是清曉真的把自己當朋友嗎?或者這個蠻橫的家夥只是在尋開心吧?在傳說有鬼怪出沒的躑躅橋頭見面就是他單方面的決定,可是清曉曾說過答應自己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如果自己無法赴約的話,他會一直等下去嗎?還是……

“我到處找你,找得好苦!”一個焦急的語聲突然響在身後,顧不得撲到臉上的泥漿水沫,阿鸞連忙回過頭去。動蕩的波濤中呈現出朦朧的船影,一個黝黑健壯的年輕艄公操著雙槳停在阿鸞身側,那嗓音有著足以與風暴共鳴的渾厚洪亮,卻說得那麽溫柔珍重:“終於……找到你了!”

“找我?”阿鸞迷惑地脫口而出。

“啊?認錯人了!”聽見少年聲音的一瞬間,艄公失聲喊道。雖然失望地訥訥自語著“不可能,明明就是啊?”他卻還是果斷的朝阿鸞伸出堅實的手臂——這種情況下不管是不是認錯了,都是救人要緊。

阿鸞狼狽的爬上狹窄的甲板,這才看清搭救自己的是一艘簡陋的烏篷船,艄公一身好力氣,眉眼樸實溫和,眸子明亮清澈,就好像忠誠可靠的大型犬一般。

“在下羅鸞,叫我阿鸞就行。請問恩公尊姓大名……”少年連忙向救命恩人致謝,青年艄公似乎還不願接受認錯人的事實,只顧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阿鸞,好不容易才注意到對方的話,他連忙搖手:“別那麽客氣,舉手之勞,名字……你就叫我三郎吧!你全身都濕透了,快去艙裏先換件衣服!”

似乎在呼應這建議,大雨傾盆而下,少年忙不叠地鉆進船艙,三郎卻毫不在意,他順手脫掉打滿補丁的灰布衫,戴上竹笠沉著地搖起槳來,暴雨如白亮的鞭子般抽打在他結實的身體上,濺起一片煙霧似的水花。

我什麽時候也能像這樣強壯就好了。文弱的香料鋪小夥計嘆了口氣回過頭,去找尋替換的衣服。艙內局促簡陋,正中央卻異常醒目的放著個大烏木衣箱,把低矮的食桌和腳櫃都擠到邊上去了。阿鸞想也沒想就打開箱子,動作卻在一瞬間僵住了。

瞥見少年的舉動,三郎慌忙丟下船槳沖進艙內,猛然搶上前轟地合起箱蓋。見阿鸞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激烈舉動弄得有些發懵,三郎轉身打開腳櫃拿出衣服遞過去,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本來還有吃驚委屈,現在全部煙消雲散了,三郎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吧——雖然艙內光線不好,箱子裏更是陰暗,但視黑夜如白晝的青眼阿鸞在方才那一瞬,就已清楚地看見了一切:微微有些褪色的新娘嫁衣疊在箱底,嫁衣上放著一個不起眼的竹淘籮,可裏面竟堆尖一捧渾圓瑩潤的珍珠,而更驚人的是其中竟簇擁著一枚龍眼大小,虹光氤氳的純黑珍珠!

怎麽看三郎也不像有錢人,居然帶著這樣價值連城的寶貝,再配上莫名其妙的紅嫁衣,這種組合的確詭異難言,也難怪他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