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八賊冢

“這個嘛,”晨光道長兩眼望天好一陣思索,“傳說倒是有,但我也不知道哪個與他相關啊。你想打聽哪方面的傳說?”

“最好是明朝永樂開元之後的事,你知道多少最好全告訴我。”

“永樂年的話,那最有名的傳說就是八仙鎮妖。”晨光道長手撚須髯道,“想我武當泱泱百年,可嘆傳世之事不多啊,那些閑書雜籍在六幾年那會兒都燒啦!”按晨光道長的回憶,復真觀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曾數次遭到過洗劫,雖說當時的住持羅思蓮羅道長曾在“文化大革命”之初秘密組織過一次藏經,但藏的基本上真的都是“經”,類似於神話故事、傳說撰記這類的休閑類書籍基本上都被紅衛兵抄走燒了。對於這一點,張國忠當然明白,所謂的“文化大革命”,就是一場砸爛一切的全民大動員,除了外星天體和毛主席語錄之外,幾乎一切超過五十年歷史的東西都統稱為“四舊”,甚至連老年間的桌椅板凳都成了有可能滋生資產階級封建思想的道具,一律要拉出去燒掉,可燃物就燒,不可燃就砸了,既不可燃又砸不動的例如老建築老城墻,就糊滿革命標語至少也得在視覺上革命化。在這種大背景下,武當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重災區,這種遍地是“四舊”的地方對於紅衛兵而言簡直就是天堂啊,沒把這個晨光老道也擡出去燒了就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說起這故事,也有些年頭了,當年聽我師父講的,但那些後生可沒有張掌教你這麽有耐心,我倒有心講給他們,卻沒有一個有心思聽。”按晨光道長的話說,尤其是到了改革開放之後,年輕後生們已經很少對這些真不真假不假的傳說野史感興趣了,自己縱有一肚子的故事,卻不知道跟誰說,“說是八仙,傳世可查的只有七仙,至於另一仙是誰,也是我武當一大迷蹤。今天你說起那個朱允炆,倒是讓我想起了這個事。”

嚴格意義上講,武當派的教義裏更側重於丹鼎,但教義歸教義,個人的修為更多還是要看個人的悟性與偏好。武當祖師爺張三豐本就是個博采眾派之長的人物,其弟子徒孫中也不乏符篆大家,包括後世與茅山馬思甲真人聯手擺精忠陣,捐軀於宜昌江畔的沈芳卓真人,以及因破煉屍窯而名噪南北的雲淩子,都是武當門第中精通符篆陣局的傑出代表,這些人對符篆派法脈的修研,其實並不在一些符篆派系宗師級人物之下。

大明開元之初,張三豐坐下共收有七個嫡傳弟子:宋遠橋、俞蓮舟、俞岱巖、張松溪、張翠山、殷梨亨、莫聲谷。在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中,此七人被稱為武當七俠,混得可以說是一個比一個臭,功夫不怎麽親還到處惹是生非,最後死的死殘的殘,除了被揍成高位截癱的,就是因與邪教人士發生不正當男女關系而被全人類集體追殺的,總而言之張三豐這七個徒弟基本上就算白收了。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在正史中,此七人雖說都有很高的武學修為,卻並不像小說中寫的那樣天天走南闖北打打殺殺,相反,按張三豐定下的規矩,習武之用只可限於強身健體,絕對不能用於實戰殺戮,言外之意跟人打架可以,用板磚對拍那是你的自由,但萬萬不能用武術傷人,尤其是不能用從我這兒學去的武術傷人,否則就是破戒。佛教中所講求的“慈悲”,在道教中被解釋為“重生”,就是尊重生靈的意思;道教是所有宗教中唯一認為“活著是件好事”的宗教,崇倡尊重生命,不僅是自己的生命,更包括別人的生命,張三豐既為道學大家,自然也深諳此道,是絕對不允許弟子徒孫主動以武傷人的,所以說在正史中,武當七真也就是小說中所提到的“武當七俠”最大的修為在於參司道法,而不是嗜武殺戮,就更別提去和邪教人士搞破鞋了。

按晨光道長的敘述,張三豐本人博采眾教之長,除了內丹武學之外,在符篆陣局方面亦有很高的造詣。在張三豐的一生中,完全自創也就是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陣法、局脈共計一百一十八個,這個數字甚至遠遠超過一些大名鼎鼎的符篆派宗師,以至於後世正一、茅山等符篆教派耳熟能詳的陣法例如追魂陣、鳴樂陣、塢堤陣以及在藏地局脈中廣有應用的遷身局、百人局、入夜局等墓局,其實都是張三豐所創。

在中華道術千百年的發展史中,自創陣法歷來都被視為高手的標志,就好比當今的計算機行業一樣,會攢電腦會打字的人滿街都是,你要是會設計芯片、會編寫內核級的程序代碼,那才叫真高手。有鑒於此,一些沽名釣譽的偽宗師假專家也便應運而生,一天到晚以“創陣”為業,凈是發明一些成本高效果差,不僅復雜且毫無實用價值的“面子陣局”,甚至說有些陣局一經發明以來幾百年都沒人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