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義仙(第2/2頁)

有道是“閻王要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何為天意?這就是天意,想要完全推翻是不可能的,即使黃仙耗盡修為喚來了佐輔星君阻止了煞星降世,但也只是對天意的一種變相更改,詩中“一命殞來一命還”這句也印證了張國忠的猜想,黃仙用自己的命換了劉瘸子的命。掐指一算,從王愛蕓懷上肚子裏的孩子開始,已死或注定要死的人一共是四個:蘇鐵力、王愛蕓的母親羅燕芬、虎子的父親張雲剛以及王愛蕓的老相好宋擁軍(身北三條人命,“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肯定是沒跑的),加上這史黃仙的死,不多不少,正好五命,雖說煞星降世後的那五條人命沒有應驗,但降世之前這五條命卻一個沒少全部應驗了。

在詩的最後,黃仙似乎還提到了蘇鐵力屍體的線索,只不過一句“建文歸處藏機玄”幾乎和沒說一樣。全詩結尾處,黃仙更是表露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願望,“只願天道擊復始,生得來世在人間”,雖說這黃仙在常人看來是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仙”,但其卻想在來世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聽完張國忠的解釋,劉瘸子一頭趴在桌上哭得更傷心了,“大仙哪,這些事你咋不早告訴我啊?我一個老瘸子,無依無靠,這些年全靠你養活啊,我有愧啊,我對不起你啊,是你對我有恩啊,你就是個人啊,就是我老劉家一口人啊!”

“張掌教,”秦戈拍了拍張國忠肩膀,“你覺得,他來世能投胎為人麽?”

“哎?”張國忠一愣,萬萬想不到這種問題會從秦戈嘴裏說出來。

“是啊,張……張大哥。”聽秦戈這麽一問,劉瘸子也擡起了頭,滿眼期待地望向張國忠,雖說不知道眼前這幾個人到底什麽來頭,更不知道如何稱呼吧,但既然能看懂大仙留下的紙條,想必也不是簡單人物。

“應該……應該會吧。”看著劉瘸子殷切的眼神,張國忠也只能撒謊。說句實話,劉瘸子頭十年泄露天機這些事都是小事,換做是人的話,單憑最後逆天改命引佐輔星君阻止煞星降世這件事,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雖說對於畜生投胎的事張國忠也沒怎麽深入研究過,但結果想必不會差太多,即使是修仙的畜生也不會有例外,而這黃仙既然是“仙”,對這些事想必也應該心中有數,至於“生得來世在人間”這種憧憬,至多也就算是一個美好願望罷了。

“張掌教,我想請問一件事。”見張國忠點頭,秦戈臉上的表情也有了些許放松,“動物,能不能超度?”

“這……”別說是張國忠,就連老劉頭也是一愣,在自己印象裏,秦戈是個冷酷的人,雖說算不上是鐵石心腸,但不愛管閑事卻是真的,“秦爺,超度畜生,在我道門從未有過先例,但我劉風巖願意試試!”老劉頭拍了拍秦戈肩膀,倒不像是開玩笑。

劉瘸子家院中,香霧繚繞法號齊誦,道門史上第一次為畜生所設的超度法事由老劉頭親自操刀,一時間門外等卦的人紛紛從門縫窺探,甚至還有好奇都爬上了墻頭,但見一老者身著道袍木劍飛舞,仙風道骨煞是威嚴。老者近前的方桌上擺滿了香爐祭品,張張符箓貼於四方迎風飄擺,這讓那些從來沒見過正宗超度法事的人也著實是開了一回眼界,唯一讓四周這些看客鬧不明白的,就是方桌前的長凳上躺著的那只大號黃鼬究竟是幹嗎的?莫非是祭品?

超度法事上,劉瘸子含著眼淚,凝視著這只曾讓自己憑著一張嘴豐衣足食十余載,並在生命最後一刻豁出僅有的修為替自己化解大難的黃鼬,作為一個人,他悲哀的眼神訴說了什麽?後悔?感恩?抑或是慚愧?

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須當湧泉相報”,這本是由人類提出的至理名言,然而茫茫人世幾千年,真正能做到這點的,又能有多少呢?它只是一只黃鼬,沒有名字,更沒有值得炫耀或同情的過去與未來,人類將所有這樣的動物統稱為黃鼬,它因百年的修行有了人的靈性,它學習人的思維、人的語言、人的情感,並最終以為的方式走完了生命最後一步,也許連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它拼命學習人、模仿人、羨慕人的同時,它的心早已經超越了一個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