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方丈(第3/4頁)

外面響起了悠遠的鐘聲,寺中僧侶做完晚課,準備前去正殿向方丈行禮然後去安寢。腳步聲漸漸由遠及近,何健飛出神地聽了一會兒,眼前浮現出當初師父在世時,自己跟田音榛那時才七八歲,也學著大人的樣子,披著訂做的小袈裟,有模有樣故作深沉地跟在隊伍的最後面,踱著小方步雙手合十地進來,滿以為師父會驚喜地誇贊兩句,誰料師父一見到他們,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最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結果晚課被他們一攪也做不成了。回想著,何健飛的嘴角邊浮起一絲微笑,正在此時,禪月大師的問話把他驚醒:“應該集合得差不多了,你們兩個也隨我去正殿吧。”田音榛忙撒嬌道:“我好累,大師兄,我想去睡覺,你跟他們說我睡了好不好?”何健飛道:“我也要去睡覺。早上起來我再補回去。”何健飛第二句話等於是空話,他回到五台山後每天不睡到中午不會起來,禪月大師瞪了他一眼,才對田音榛道:“那好吧,我跟他們說一下,不過寺中最近在修繕,後面沒修好,空房子只有一間,健飛要跟我睡。”何健飛大驚失色道:“什麽?!我運氣不會這麽壞吧?”禪月大師睡覺有打呼嚕的習慣,何健飛跟他睡還不如去外面守門,禪月大師正竊笑間,何健飛已經討好地向田音榛求道:“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僧侶們已經在正殿集中好了,但遲遲不見方丈出來。突然,正禪房傳出一聲持久的慘叫……

第二天中午,何健飛被外面刺眼的陽光驚醒,一看快兩點了,忙不叠地起來,吩咐小沙彌給自己弄點吃的,伸著懶腰從禪房裏走出來。正自觀賞著院中的盆景,後面傳來禪月大師的語聲:“何大師終於肯起來了?你的晚課打算怎麽補回去?”何健飛回頭不滿地道:“還不都是你,一晚上都在打呼嚕,要不我不會睡得連午飯時間都過了。有沒有人打我手機?”禪月大師道:“有一個自稱是姓李的老伯找你,不過是音子接的,我不太清楚。你去問她吧。”何健飛立刻猜出是李老伯,忙道謝了,向田音榛的房間走去。

田音榛正在房間裏給自己編辮子玩,見何健飛幾乎是沖了進來,笑道:“你終於起來了。李老伯找了你很多次,看他急促的語氣,肯定是發現了什麽重大隱情,你還不快打電話給他?”何健飛忙抓起手機回撥了過去:“喂,我是何健飛。啊,是李老伯,怎麽樣?”原來這段時間李老伯去找阿強的親戚去了,由於經過五十年的變遷,阿強父母死了,他本家只阿強一個,沒留下香火,只剩下一些流散在外的遠親,所以李老伯費盡心計托盡關系才找到阿強的堂姐,並從她口中得知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阿強死前三天曾打回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因為實在太過古怪,所以到現在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爸,這個暑假……我不會回去了。”

“怎麽?又有事做?學生會怎麽那麽忙?”

“不,是我們班的。有一件事急需了結,全班同學都不回家。”

“什麽大事?兩個月能不能了結?”

“……兩個月?哪裏夠?可能永遠也了結不了。”

“什麽?阿強你到底在說什麽?”

“不,沒什麽。其實現在都不知怎麽了結。”

“喂,阿強……”

“是我胡言亂語,爸,你當作沒聽到好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家?”

“可能要很久……很久……你們恐怕都沒耐心等下去了。爸,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媽托你照顧了。再見。”

一通不知所雲的電話就在阿強一句類似玩笑的話中結束了。現在揣摩起來,最後一句分明是對雙親的訣別。再見,再見於黃泉路上,再見於陰曹地府,不是很久麽?“三天前”阿強已經知道“冬蕗冤,索命急”的事實,當時全班對此並無共識,是什麽突發事件促使阿強在三天內做出舍法術鎮壓取全體自殺的決定?當時,他所在班級已經莫名其妙地死了四個人,按常規邏輯分析,為了不再造成更多的人死亡,應該盡快鎮壓,可結局偏偏相反,這三天中一定還有個不為人知的轉折點。

何健飛思緒更亂了,沉冤五十年的復雜程度已經超出他思考能力的範圍了。“三天……全體自殺……電話……真相……”何健飛喃喃念著,覺得距離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實在太遙遠了。何健飛勉強擺脫心中的疑慮,問道:“阿強的堂姐還知道一些別的嗎?”李老伯道:“她說就算有,經過這麽多年,也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她建議我們可以去阿強的家看看。他家的房子雖然賣了,但是聽說還在繼續住人,她說阿強家那個地方有點奇怪。”何健飛忙問道:“有什麽奇怪的?”李老伯道:“她不肯說,猶猶豫豫的,好像有什麽顧忌。我不好逼人家,只好回來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