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風乍起 吹皺一池春水(一)

那老邢法師忙道:“這件事情,我也不急,這樣吧,甚麽時候你改主意,到那鐵錨街香料鋪子,只說尋老邢法師,夥計全都知道的。”

莫先生忙道:“這樣最好,此次有勞法師了。”

老邢法師兩手交叉,行了一個西域禮節,也便回去了。

我和莫先生送到門口,我忙問:“莫先生,您覺得這個法師說的是真的麽?”

莫先生搖搖頭:“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是狐狸,早晚露出尾巴,到時候若當真有憑有據,那就由不得咱們不信了,不過眼下落花姑娘宅心仁厚,若是胡亂冤枉了,白白惹人心寒。”

莫先生就是莫先生,說話總是在理的。

不料那法師一語成箴,到了晚上,果然出了怪事。

掌燈了不大會,我正送了百合蓮子羹和各樣點心來,正在花廳裏擺盤,卻見到了那日裏幫著羅媽媽的蘇捕頭,帶著那秀才捕快,正在花廳裏與幾個姐兒說笑。

蘇捕頭一看就是見慣風月的人,而那秀才捕快則在花團錦簇之中滿面通紅,抓耳撓腮,顯然局促不安。

那蘇捕頭舉手投足,都是輕佻,年紀雖然不比我大幾歲,可是瞧著十分老練。

一個姐兒正笑道:“兔子哥哥這樣的妙人兒,還不知以後娶得一個什麽樣的老婆呐!”

原來那蘇捕頭竟然叫兔子麽?

蘇捕頭笑道:“娶了老婆,管東管西,束手束腳,反倒是不美,渾不如現在這樣,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說著往那姐兒臉上撫弄了一下。

那姐兒含笑打開他的手,沖那秀才捕快道:“這個小哥兒倒好生老實,莫不是頭一次來麽?”

那蘇捕頭笑道:“理他作甚,多來幾次,就該食髓知味了,”又往內堂看了一眼,輕聲笑道:“那日給風刮過來的女子,竟成了甚麽活菩薩,這話可是當真?”

“自然不假。”那個姐兒笑道:“滿京城風風雨雨,誰不知道?”

“是麽,”蘇捕頭道:“真還沒看出來,竟如此有本事。我倒是也想見一見她,後背有個刀傷,也想著求那活菩薩給診治診治。”

正說著,落花姑娘自月牙門兒裏一轉,便進了花廳,那姐兒忙道:“難得活菩薩清閑,兔子哥哥還不過去求醫?”

那蘇捕頭一笑,忙走過去,問:“落花姑娘,可有閑暇給我瞧瞧傷?”

落花姑娘微笑點一點頭:“哪裏?”

蘇捕頭作勢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皂衣脫下來,落花姑娘忙道:“不礙的,我隔著衣服觸碰一下就好了……”

‘那怎麽行呢……”蘇捕頭忙道:“給姑娘玉手觸碰一下,那是無上的榮幸,好不容易碰到這個機會,姑娘就賞臉摸我一把吧!”

落花姑娘縮了手,紅著面孔,道:“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蘇捕頭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道:“在這種地方,誰知道自重兩個字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欲拒還迎,方才有味道……”說著捉了落花姑娘的手,便往自己衣服裏塞。

自然有姐兒知道那落花姑娘身份不同,不能隨意輕薄的,可是也剛要上前勸阻的時候,只聽秀才捕快喊道:“兔子,你可莫要太過分,人家不願意,哪裏有硬要占便宜的道理!”說著便走上前去。

說話間莫先生也來了,忙往這邊跑過來:“蘇捕頭,且手下留情,聽老夫說一句……”

莫先生的大嗓門話音未落,我突然覺著渾身一陣發涼,像是被一個很大的力道推搡著,忍不住緊緊抓住了桌子,這才穩下身來,方覺出整個花廳突然狂風大作,不僅吹滅了蠟燭,吹晃了燈籠,整個花廳的陳設也俱被吹得嘎吱作響,幾個身子弱的姐兒站不住,竟給吹倒在地,蘇捕頭更甚,竟給狂風狠狠的拍到了南墻上,只聽咚的一聲,方從墻上滑下來,直撞的頭暈眼花。

這個時候,風便跟起的時候一樣突然的停了。

燈籠停止了搖晃,借著燈光,但見方才富麗堂皇的花廳已然一片狼藉,姐兒們更是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精心梳妝的儀容也都淩亂不堪,雲鬢散亂,滿面驚惶。

莫先生扶了扶歪了的方帽,才瞪著眼睛自言自語道:“這花廳之內,怎麽會刮起風來……”

而那落花姑娘則還是呆立在原處,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樣,只有她依舊是衣冠楚楚,頭發都不曾散落了一根,仍是齊整模樣。

那秀才捕快因為身子弱,早吹倒了,現下爬起來一看,但見那蘇捕頭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忙撲了過去:“兔子!兔子!你怎麽樣了?”邊下狠手去掐人中,我忙也奉上茶,秀才捕快趕緊接過去,含了一口在嘴裏便噴。

那蘇捕頭給噴了滿臉滿身的涼茶水,這才悠悠醒轉,訥訥道:“風……好大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