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護身符

阮瞻在清晨六點被人從床上砸起來。

每天這個時候他才剛剛打掃好酒吧睡下不久,所以他赤膊赤腳,只穿著一條牛仔褲就下樓開門。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好友萬裏,但沒想到他還帶著只穿睡衣褲的嶽小夏。

“先把她帶進去,我去付車費。”萬裏二話不說,直接把小夏往阮瞻懷裏一推。阮瞻這才發現,一聲不吭的女律師如果沒人扶根本就站不住。

他不禁懊惱萬分,知道這麻煩已經找上門來,看來自己是躲不掉了。

“站在那兒幹什麽?沒看見她要暈倒了嗎?上樓上樓。”萬裏反手鎖上門,對站在吧台邊上的兩個人說,語氣不客氣到會讓人誤會這裏是他的家。

阮瞻不說話,雖然心裏恨得牙癢癢,可還是依言而行。二樓除了隔開的兩個房間還用來當倉庫,樓梯又比較陡,害得他差不多半抱半扶才把小夏安全送達。然後用一種放任的心態看萬裏輕車熟路的忙東忙西,最後竟然讓小夏睡在他的床上。

“我們很有必要談談。”他忍無可忍地走過去,伸手在一臉愕然的小夏眉心畫了幾個字。

小夏躺在還留有阮瞻體溫的床上,本來就感到一陣安全,這下讓他在額頭寫寫畫畫,只覺得癢癢的,隨後毫無預兆的陷入昏睡。

“我好像在強買強賣。”萬裏苦笑。

“很有自知之明。你已經把熟人不講理演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而且還違背諾言。”

“對不起。”萬裏真誠道歉,“不過要是再給我一次選擇,我還是會這麽做。”

“哦?”

“我是萬不得已。”

“哦?”

“你為什麽對什麽事都無動於衷?這是她說的。”萬裏指指在昏睡中的小夏。

“哦?”

“別哦哦哦的,真的有鬼要害人,你一定要幫我。”

“我看不出為什麽我要‘一定’幫你。”

“那麽算我求你吧。我們多年朋友了,阿瞻,不會真不管我吧。”

“求我?”阮瞻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

“你別誤會。”萬裏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解釋道:“我承認,我對她是比對普通朋友多一點感情,但絕沒到愛情的地步。她——”萬裏看著小夏的睡臉,一絲感傷湧上心頭,“就像娜娜。”

阮瞻愣了一下,“娜娜已經死了十年了,你這是心理補償,沒用的。再說她長得一點也不像,你一定眼花了。”

“她的個性像,如今的處境也像,所以我不想再錯了。”

“別蒙我了!這個人,辦事沒有耐心,求人拉不下臉來,又敏感又任性,哪一點像娜娜?濫好人還是膽子小?”

阮瞻的話使萬裏忍不住笑了起來。“要說你們兩個還真是知音!才見了一面,就把彼此的缺點分析個十足十,可惜卻看不到優點。別說,還真有點歡喜冤家的感覺。”

“你這背信棄義的混蛋還有臉給老子笑!”

見阮瞻出口成“臟”外加情緒失控,萬裏就知道老友的立場松動了,連忙趁熱打鐵,“算了算了,隨你怎麽罵我。你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吧,阿瞻?”

“你除了給老子找麻煩還會什麽?”阮瞻罵,平時精心維護的平靜、文雅完全崩潰。“明知道我不願意用那個能力,你還透露難給外人,明知道我從不讓女人來這裏,你卻讓她堂而皇之地占了我的床,天底下有這樣的朋友嗎?”

“都是我的不對行了吧?那麽——你肯幫嗎?”

“我不肯幫你會放過我嗎?”阮瞻終於認命,“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只幫你,不幫她。”

“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幫她一次,如果她再招惹別的鬼怪就與我無關了。”

“行啊行啊。”萬裏答應。誰還沒事總是招惹邪穢呀!

“現在你先給我說說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那麽狼狽?”盡管一萬個不願,但反正已經沒地方可睡,阮瞻只好先打聽一下情況,好歹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麽。

他的問話讓萬裏變得嚴肅,這也讓阮瞻意識到問題不太簡單。萬裏和他同生共死過兩次,不會見到一點怪現象就大驚小怪的。

“我不知道昨晚小夏經歷了什麽,早上我們打車過來的時候,她什麽也沒和我說。我只知道我昨天遇到了鬼打墻,它要隔開我和小夏。而且之前,我們在醫院也遇到了怪事。”

他把小夏的噩夢和謀殺案詳細地說給阮瞻聽,然後說起在小夏家裏發生的事。“十點多我叫醒她吃藥的時候還好好的,後來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大約快一點的時候,我聽見她很大聲的叫我,聲音都喊岔了。這樣大的聲音肯定會在夜裏傳得很遠,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鄰居聽到。我當時急壞了,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房間的門在哪裏,後來就聽不到任何聲音,好像我是在真空的環境。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念清明咒,然後順著一個方向推開一切有點質感的東西,結果只能從客廳跑到門外,根本還是找不到小夏的房門,就連電話也打不通。天亮我破門而入的時候,她已經昏倒不知多久了。需要說明的是,門是從裏面反鎖的,可是小夏是不會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