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且接我一劍

混亂中,小叔一聲喊叫頓起,七條遊繞於空中的火龍立刻從陣中憑空生起,朝著客老太,和她手下的四相海纏去。

此乃火離七截陣的真義,截生截死,憑空生出七份離火,凝結成火龍之狀。

不過為何是七條,為何又是火龍呢?此間方法那可要追溯到通微顯化真人,也就是邋遢道人張三豐身上,歷時久遠,自不必敘,不過正因為有此淵源,方顯得火離七截陣之厲害,一時間火龍亂舞,竟然將那百瓦燈泡的光芒都給掩映。

那邊戰得正酣,而我這邊卻也不是風平浪靜,蓑衣人竟然是黃鵬飛,這件事情讓人詫異,不過也並非沒有蛛絲馬跡——據聞黃鵬飛被那客老太收了魂,重新凝練,而客老太又成了楊知修舅舅的手下,對於自家唯一的後輩,楊知修自然是悉心栽培,即便這外甥此生已為鬼。

黃鵬飛受得慈元閣少東家那如意金鎖的佛光照耀,稍微一頓,立刻回復過神志來,瞧見我趁機遞出鬼劍,準備將他殺於此處,卻也有些恐懼,身形一晃,人便沉入了泥地之中,不見了影蹤。

如此鬼魅,最適合與他交手的,應該是小妖或者朵朵這般虛靈之體,不過小妖沉睡,而朵朵的戰鬥經驗實在太弱,我擔心其有事,所以也沒有追擊,扭過頭去,瞧見平地上兩道不斷糾纏的身影也如鬼魅,奔東走西,竟無一秒在原地停留,卻是楊知修出了手,正與雜毛小道較上了力。

楊知修的手段厲害恐怖,當日單手接鬼劍的那超卓風姿,至今回想起來我都有些心悸,雖然我們從南洋回返,實力已然更上一層樓,但是對上楊知修這樣的絕頂高手,我到底還是有些發怯。

不過還是那句老話,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他楊知修也不是鐵打鋼鑄的,老子未必會怕他。

心念一動,我雙足蹬地,朝著戰團沖去。

我與黃鵬飛的拼鬥耽擱了一會兒,當我沖到村中平地時,雜毛小道已經跟楊知修交手了好幾個回合。

到底還是太年輕了,雜毛小道並不能夠與楊知修相提並論,此番也只是勉力阻擋,瞧見我提著鬼劍沖將過來,不由得又多了幾分精神,咬著牙,拼力擋住幾擊。

楊知修這會兒跟茅山縛手而立的瀟灑又有不同,手上多了一根半米長的雕玉短杖。

這短杖是舊時官家用來開路祭祀的那種儀仗,微微作了縮小,材質是鵝黃凝玉,裏面懸空,雕刻著數條首尾相連的猙獰蟠龍,活靈活現,實乃大家手法。

這東西貫足了氣勁之後,堅硬如鋼,與雷罰相拼,不時傳來金石之聲,錚然鳴動。

我裹著一身寒雨殺入戰陣,瞧見雜毛小道有些吃不住勁兒,二話不說,左手往懷裏一摸,作勢朝著楊知修撒去,口中高叫道:“看我的……二十四日子午斷腸蠱!”

聽得這般響當當的名號,楊知修輕松愜意的臉上當即變了顏色,倏然後退一丈,手中那短杖前端立刻爆發出一道光芒,竟然如那西斯武士的激光劍一般,凝練成了一道氣劍,在身前不斷旋轉。

肥蟲子此時仍在沉眠,我這個半調子蠱師哪裏有什麽玩意可施展,黔驢技窮,這會兒也只是借著它的余威,嚇唬一下楊知修而已。

不過還別說,真的挺管用,許是我名頭頗有些大了,所以這番鄭重其事地喊起,楊知修倒也有些懼,主動回撤,等待了幾秒鐘方才發現不對,不由得惱怒地恨聲說道:“小子,你耍我?”

我左手暗扣,卻也是死鴨子嘴硬,並不松口,而是嘿然笑道:“倒也不是耍你,只是知道你身手敏捷,我這一擲肯定扔不到你的身上,所以落了個空子。你若不信,現在再來試一試,這斷腸蠱經過我精心煉制,保證你心如刀絞,腸如蟲噬,菊花朵朵開……”

瞧見我在這裏虛張聲勢,雜毛小道也配合,說楊師叔,小毒物的手段暴烈,連我都害怕,不如你來試試?

我們兩個在這兒唱著雙簧,楊知修沉默半分鐘,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眼淚都嗆了出來,說陸左啊陸左,吹牛都不打草稿,你真可愛——誰不知道,你除了有只金蠶蠱厲害之外,還有別的什麽手段麽?我感應了半天,沒有發現金蠶蠱的半點兒氣息,而你又這般樣子,豈不是在直接告訴我,它根本就是沉睡了,或者脫離了你的掌控?蠱師、養蠱人,沒有了蠱,你以為你能算是什麽?

楊知修說得我好不羞惱,那十二法門上育蠱的手法何止百種,只可惜我心有顧忌,所以沒有練得。

此番倘若能夠活著回去,我定當撿一兩樣,來鎮住場子才行。

劍氣縱橫,楊知修此言剛一收斂,便提身而上,倏然沖上前來。

此人靜立如山,退則如潮,而一旦前沖而來,那則是山呼海嘯,無可禦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