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浴室(第2/2頁)

老萬停好車,又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康乃馨,然後到門口與我匯合。

在六人病房裏面,我見到了老萬的表妹和表妹夫。

老萬給我介紹過,他表妹叫作胡蔚,是汽車站的檢票員,而他表妹夫叫作朱洪翔,是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

狹窄而擁擠的病房裏,老萬興奮地跟自家愁眉苦臉的表妹、表妹夫介紹我,說這是他老板,茅晉風水事務所的話事人,有真本事的高人。

老萬顯然跟他們吹噓過我的某些事跡,所以這對夫婦對我顯得格外熱情,可以說誠惶誠恐了。

朱洪翔是個帶著厚瓶子眼鏡的男人,緊緊握著我的手,哽咽地道謝。

小妖把我推倒床前來,我打量這個躺坐在床上的胡蔚,她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年紀差不多有近三十了,姿色平平,眉目間倒是和老萬依稀相似。

我跟她說放松,我過來看看,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些東西,破了就是,不用留下什麽心理陰影的。

旁邊病床上有一個婦人取笑胡蔚,說哎喲,祥林嫂,你講得鬼故事都是真的啊,還真的請人來看?

老萬扭過頭去,虎著臉,說大姐,別人家的事情,你少管,萬一你哪天背時運,就不會這樣取笑人家了。

那婦人嘻嘻笑,說我閉嘴,我閉嘴,不過你家表妹逢人就講,她不覺得煩厭,我們倒是被嚇得廁所都不敢上呢……哦,我閉嘴。

我瞧了一下,胡蔚和朱洪翔兩人臉上雖然有不快之色,但是卻並沒有跟這婦人爭執,顯然都是不太愛惹事的人。

其實這病房裏並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六個床位,再加上照顧病人的家屬,將小小的病房塞得滿滿當當,騰挪不開,而且人一多就吵鬧,容易分散注意力。

不過條件便是如此,我也不挑,只讓胡蔚把當天的情形給我好好說一說,我也好知道如何下手。

胡蔚回憶起當日的狀況,深呼吸好幾次,都忍不住發顫,她丈夫伸出寬厚的手掌,緊緊握著她的手,這溫暖給了她一些安慰,終於心安了,然後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來。

※※※

胡蔚和朱洪翔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階層,因為都不是什麽高福利的單位,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拼搏多年,終於買了一套二手房,是六樓,只有四十多年產權的老房子,簡單翻新了一下之後,興高采烈地住了進去。

然而住進去沒多久,胡蔚就總感覺房子裏面除了她和她老公,好像有第三個人一樣——在餐廳裏面吃飯,就聽到臥室裏面有響動,而睡覺的時候,總是聽到廚房或者衛生間的水嘀嗒嘀嗒響,起床去看呢,又發現水龍頭鎖得死死,根本沒有漏水的跡象。

這種事情多了,人也就會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總做噩夢。

這噩夢的內容有些單一,要不然就是夢到自己的床下面躺著一個白衣服的死人,披頭散發,目光呆直,要麽就是夢到門後面有一麻袋的東西,解開來一看,全部都是剁爛的手腳;有一回她老公做夢,嚇醒了,發現床頭櫃上面放著一個女人的腦袋,臉色慘白,對著他笑,咧開一口森森白牙,嚇得哇哇大叫,後來才發現,還是一個夢。

朱洪翔是個男人,他還好一點兒,胡蔚卻是有些神經衰弱,搞得白天上班的時候,精神不集中,總是犯錯誤。

上個星期天,正好是她輪休,她老公晚上要幫學生補課,早早地出了門,她有些害怕,於是想早點洗澡睡覺。

她買的房子小,而且格局是90年代的那種,廁所和浴室在一起,有些狹窄。

不過相對於以前的出租房,卻是好了很多。

胡蔚向來喜歡洗澡,很享受泡沫在身上滑過的感覺,有的時候甚至能夠洗一個多小時——只可惜家裏面太小,沒有搞浴缸。

那天洗澡的時候,她依然是先洗頭,將頭發揉得滿是泡沫,然後拿花灑沖淋,結果沒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的眼睛外面都是泡沫和水,根本睜不開來,摸索著弄了好幾分鐘,終於又來了水。

然而她沖著沖著,就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兒,總感覺聞到一股很腥膻的味道,連忙扯了條幹毛巾,將眼睛擦幹,往浴室的鏡子裏面一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她半死:那鏡子裏面,居然是一個血淋淋的女人,正在表情猙獰地沖著她,怪笑。

而那花灑往外面噴出來的,居然是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