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的房客

時隔幾個月,我又重返南方。

出發之前,我曾偷偷去看望過黃菲,她出院之後,休息了很久,一直沒上班,然而我看到有一個可以稱得上青年才俊的西裝男子接她去吃飯。我沒有出現,只是默默看,然後扭頭走。人和人之間需要信任,尤其是黃菲這樣級數的美女,更加需要——雖說如此,我依舊有些神傷,一年之後,我們都會是怎麽個模樣?

那一天我正好參加了縣裏面的地震救災捐款,正好接到三叔的電話,也就在那一天,我還發現了一件讓人無比蛋疼的事情:我小叔的女兒、我的堂妹小婧早戀了,對象竟是上次被我踹的鬧事小子。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管不了,只有通告給我小叔——也唯有如此。

我並沒有直接前往洪山,而是先去了東官,畢竟在那裏我還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在南城的那套房子已經通過中介出租出去了,租金每月定期打到我的帳戶裏,抵沖房貸。但是有一個事情讓人奇怪,就是在郊區那套房子的住戶,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交房租了。我上次過東官,走得匆忙,打電話開始沒有人聽,後來直接停機了。

我雖然對兩個房客尚玉琳和宋麗娜的結合表示了祝福,跟他們也是朋友,但是終歸到底,我們還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

用矛盾論來說,這是主要矛盾。

如黃老牙的小舅子所言,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現在幾乎沒有什麽收入,就指望著這房租還房貸了,他們這麽一消失,倒是讓我很為難。

所以,我需要去跟他們溝通一下。

若是有實際困難,可以跟我說,遲交、緩交,都是可以商量的;但若是有錢又不想給,想白住,那麽這房子,愛住住,不住拉倒,自然會有大把人想要租——我不是濫好人,為了一點點虛情假意,或者某某某淒美的愛情故事,就軟了心腸,被感動得潸然淚下。真當我是多愁善感的小姑娘麽?

我便是這麽一個人,不要試圖忽悠我。

到了東官,這是阿根的地頭,我自然第一時間要找到他。都說女人是男人的學校,經過王珊情一事,他成熟了很多,言行舉止,都沒有以前那種“書生氣”,人也豁達了許多。然而讓我擔心的是,談了幾句話,總能夠發現他心中有結,釋懷不開。

我問他是不是因為覺得我這個朋友變得厲害了?

他笑,說是啊,有一點兒不適應呢。以前雖然行事作風都利落果敢,但是總感覺是地位相平的朋友、兄弟夥,自從見識了我的手段之後,覺得我已經跟他不是一種類型的人了,是大師了,就像是……像是他表哥顧憲雄一樣的人物,境界都不一樣了!

我笑,拍了拍阿根的肩膀,讓他放松。我記得,阿根好像一直把他表哥當成是偶像。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是在慣常去的酒吧喝酒,阿根喝得有點兒多,嘮嘮叨叨地說起一些當年的創業艱辛,說著說著又提起了小美。他說當時是他面試的小美,好乖巧精明的一個妹子,長得靚女,嘴巴又會講話,唉……我說我三月份去看過小美了,給她的墳頭上了一束百合花。

阿根看著我,眼神迷離,說站在小美的墓碑前面,你後悔麽?

我低下頭,把自己的眼睛停留在了暗處,在四下亂射的舞台燈下,掩飾著自己的心情。我抿了一口酒,酒液入喉嚨,熱力升騰上來。我搖了搖頭,跟他說小美這個女孩子,說句老實話,我一直是當作自己妹妹看的。這一點你可以罵我,也可以說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不過說實話,我後悔了,後悔對她有了承諾,卻沒有把心思停留在她身上,讓她平白送了性命,這一點,我內疚。

阿根搖頭嘆氣,說你就是個桃花命,總是招惹女人。

他說完,便不說話了,一口一口地飲酒,沒一會兒,又要了一杯。當他喝到第四杯的時候,我攔住了他,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心情這麽差?阿根喝得有些嗨了,說沒有啊?哪有!他心情好得很呢,事業蒸蒸日上,最近又準備在莞太路那邊找個門面,再開一家店子呢,有什麽心情不好的呢?

我看他這狀態,比我上次走之前更加差了,伸手搭住了他的左手腕,然後問他我給他的那張符紙有沒有隨身帶在身上?他說有,天天放在錢包裏呢。我看了一會兒他的面相,沒有黑氣縈繞,僅僅只是臉色黃,有些虛弱和營養不良而已。

我松了一口氣,不是被人詛咒下蠱就好。

我可能是太敏感了吧,這是職業病麽?

阿根一聲長嘆,說要是能夠回到當年,那該多好。我看著他,問他的感情現在怎麽樣了?事業有成,也老大不小了,怎麽著都應該找個好女人,安安穩穩地過小日子了。他也不說話,只是搖頭。看著那迷離夜色中阿根流露出來的孤獨和寂寥,我突然想,如果王珊情不去弄那吸人壽元的變異情蠱,若她養的只是一般的、勾住男人心思的情蠱,那麽讓他們一直在一起,是不是此刻的阿根會得到他想要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