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執子之手

為表示禮貌,我們是提前到的。

包廂黃菲的父親已經定下,我們等了一會兒,她父母就陸續進了來。

黃菲的父親是個稍顯富態的中年人,戴著眼鏡,很斯文,跟我打招呼的時候,也很禮貌得體,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能夠感覺出一些淡淡的疏離感。當然,這也可以理解,雖然他沒有跟黃菲生活在一起,但是父女之情也深厚,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將要成為自己女兒的男人,他自然不會放心。

而黃菲的母親,則直接將態度擺在了臉上。她並不喜歡我這麽一個突然蹦出來的人,雖然我給她問好打招呼,她也答應,但是臉繃得緊緊的,好似我欠了她錢一般。

好吧,或許在他們眼裏,我就是拐了黃菲的壞人。

見到兩人的態度,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晚上這飯局便是個鴻門宴,想要安然度過,只怕很難了。

果然,當我兩杯酒敬完,開始自我介紹的時候,黃菲那個在婦聯當領導的母親就開始發難了,直接問我現在的工作是什麽?我看了一眼黃菲,她憋紅了臉,晶瑩的眸子裏又是歉意,又是哀求,應該是希望我能夠體諒她母親。

我自然不是渾小子,她的父母,也只有小心翼翼地對待。

我便說之前在南方做一些生意,飾品店之類的,後來出現了一些事情,就沒做了,準備回家來發展……我沒說完,她便打斷了我,說:“也就是說現在沒工作咯?”

我點頭,說是,不過不要緊,我還是有一些積蓄的,準備在家裏做一點兒生意。

黃菲插嘴說是啊,是啊,陸左上個月在新街那邊買了套房子,是準備在家裏面長期發展呢。

黃菲父親不為所動,搖搖頭,說做生意哪有那麽簡單?糊口的不說,要想做大,談何容易,要有人脈,要有資金,要有經驗……而且,市場總是飽和的,要找到商機,這需要很好的眼力呢。小陸你只怕是……

她母親也撇了一下嘴,說做生意,總是不如公務員來得妥貼一些,不安定。她又問我,什麽學歷,有沒有想法參加最近的公務員考試,如有,她倒是有一些人脈,可以給我幫忙。我訕訕地笑,說想是想,但是公務員對學歷要求太高了,我只是高中畢業,可能達不到標準。

我這句話一出口,兩個長輩的臉色頓時都一變,吃驚,好像生吞了一只蛤蟆。

黃菲的母親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怎麽回事?怎麽連個大學都沒有上?她的語氣讓我有點兒難堪,好像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情。我難受,感覺她這個當領導的,似乎喜歡將在單位的威勢和氣場,帶回日常生活中,居高臨下。但畢竟是黃菲父母,我需要尊重他們,便如實說起高考落榜的往事。

黃菲父親屢次看向黃菲,流露出既疑問又失望的目光。

席間的氣氛就有一些僵硬了,他父親和母親又打聽了一下我的家庭情況,也就沒有了再刨根問底的興致,言語中又恢復了陌生的禮貌中來,敬了幾輪酒,都是黃菲父親陪我喝,但是其中虛偽的氣氛,讓我心裏面壓抑得很。黃菲忍不住替我辯解,說陸左是個很有理想、有經歷的男人呢,他們也沒有接茬,只是笑。

我心中難受,站起來禮貌地說要去一下洗手間,他們頷首,說去吧。

我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說實話,除了最開始到南方的一年,我從來都沒有自卑過,因為我努力了,所以得到了我應有的東西,也得到了別人的尊重。然而剛剛和黃菲的父母一席話,讓我深深地感觸到,我和黃菲,或者說和她的家庭,真的是兩個世界,還真的難以融合呢。

朵朵從我胸前的槐木牌中飄出來,看著一臉糾結的我,幫我揩去額頭上的水。

這小家夥已經找回了地魂,也會講話了,然而或許過了太久的啞巴生活,讓她不太適應用言語來表達情感,安靜,話也少,不像小妖朵朵那般,是個話癆。同樣,朵朵的記憶也發生了一些誤差,她對生前的父母,並沒有了太多的依戀之情,淡然處之,也沒有說要去看望一下他們。

我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靈魂的世界太復雜,而我只是一個剛剛入門的新手,有著太多的“不知道”。

我問朵朵,說我跟你堂姐在一起,會幸福麽?

她猛點頭,攥著小拳頭,嗯嗯嗯。

我笑了,是啊,無論如何,只要我和黃菲相愛的話,世俗所謂的一切,還有什麽可以成為阻止我們的理由呢?是,我沒有正經的工作,但是我有著一身的本事;我沒有高等學歷,但是我有著比尋常人還要豐富多彩的閱歷和人生;退一萬步說,即使我什麽都沒有,但是有一顆滿懷著男人責任和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