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暗行走

我在懸崖口等待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大石鼎落地的聲音傳來。

許是地下暗河的瀑流聲音太大,又或者……這是個無底洞。

我用三叔給的狼牙手電照了一下這個懸崖,接近邊際的部分十分濕滑,燈光打過去能夠看到反光,暗河有五米寬,從上遊的洞子裏奔湧而來,瀑流對面,是垂直的巖壁。而兩岸則是寬闊的洞廳,電筒照過去,看不到邊際。偶爾照到幾個黑影,一閃而過,估計是些小老鼠。我心有余悸地走回來,電筒照在岸邊,好多苔蘚,有一些小蟲子在鉆來鉆去。

三叔把手電筒接過來,笑了笑,臉卻發白,說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急迫了吧?

我點點頭,說曉得了,這情景,若掉下去,說不定都會在空中嚇死了。

他扶著雜毛小道站起來,說回去看看——剛才我們掉了幾秒鐘?我說沒算,那一下子魂都沒有了,誰還有時間數數。他嘆了一口氣,說這不知道是地下幾十米,看看有沒有道路回去吧。我們沿著上遊走,想著那黑黢黢的深淵,都害怕,生怕自己一腳踩空了,又滑下暗河去,便離河邊三四米,慢走。

走到上遊近百米,能看到空中有一個淡黃色的口子存在。

那便是我們跌下來的地方,祭壇處。

黑暗中有翅膀的撲騰聲,飛到我近前,然後有一物被朝我甩來,我接著,很輕,是朵朵,在昏睡著。虎皮貓大人飛到雜毛小道的傷兵頭上落下,噪聒,說小道士你這個屌毛,也不好好抓住我家的小蘿莉,真的掉下去,該當何罪。它又對我說,放心,沒事,這小蘿莉過會兒就醒來。

雜毛小道捂著頭,依然還在暈,看著這只肥鳥就一陣氣憤,說要不是你這個老鳥兒餓死鬼投胎,吃掉那墓靈,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說一千道一萬,都是你的錯。

虎皮貓大人辯解,說屁,我不吃了這墓靈,只怕都要被陸左這個小毒物給弄死了。說來也是啊,陸左你這個小東西,倒是能夠因禍得福,多了一雙烙鐵似的手,尋常鬼物,倒也不用懼它們了。

它的嘮叨,所有人都煩了,連一直敬重它的三叔,也拱手,請它勞累一回,上去通知一下老四和周林,說我們這邊安好,暫時不用擔憂。它從雜毛小道頭上飛起來,盤旋著,說可以,剛吃飽,飛一飛,有助於消化。

這肥鸚鵡往上飛去,好高。

我看著那高高的黃色光圈,問三叔我們帶的繩索夠麽?這裏到上面,怕不得有三四十米吧?三叔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心中默念一番後說恐怕還要高,有56米左右。這繩子是肯定不夠長的,結在一起也不夠。我們可能要等一陣了,只有老四和周林回去叫人來援救,才有希望。

我點頭,隨即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回去叫人,談何容易?在這個地下建築外邊的洞子口,還蹲著兩個門神呢。周林被血梟陽抱著滾了一回地板,這可跟“滾床單”不一樣,普通人的骨頭說不定都斷了幾根,他雖強,但是好不到哪裏去;小叔更慘,靠著一點點存糧和水,平白餓了幾天,左手齊肘而斷,也不知道是怎麽弄得,但是肯定也虛弱得要命。

這樣兩個傷員,別說回去叫人啦,能不能出那個洞子,還是一個難題呢。

別又給那石桌祭壇上,增加了兩副全套的祭品。

我能想到,三叔自然也能,他臉色難看地嘆氣,說老四倒是真能找地方,厚樸、茶枳殼、木香緹……這些味藥材若想找,別的地方也是有的,可偏偏讓他找到了這裏來,平白死了這麽多條人命。

我默然,這幾個小時裏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腦子都還沒有轉過彎來。

此時想一想,小叔的三個驢友一個向導,死了三個失蹤一個,我們這一趟,向導老姜也死了。別人我不熟,且不談,老姜,這個看著像個小老頭一樣的湖北漢子,他年紀才四十六,正是家中的頂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偏偏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裏。

雖然殺死他的,是那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贛巨人、是梟陽,但其實我們,是不是也有一些責任呢?

我不敢推托,心中更加難受。

回想起贛巨人殺人的那一霎那,我就膽寒,非同類之間的殺戮,就是如此的殘忍和直接。其實,不僅僅只是贛巨人,同為人類之間,這樣的殺戮還少麽?看看中國歷史上歷代異族入侵時的屠城典故,看看西方文明世界的販奴、剿殺印第安人……

人性中總有著最殘忍的魔鬼,也有著最善良的天使,這便是人,真實存在的人。

我呆呆地站在河邊想著,被三叔和雜毛小道的呼聲驚醒,轉過頭去,發現他們走到了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我問怎麽了?雜毛小道朝我招手,叫我過去。他聲音裏夾雜著古怪的情緒,我連忙抱著朵朵跑過去,只見他們兩個站在一個大坑的邊緣,我走到旁邊望下面看,只見那大坑許多結垢的塵土中間,全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