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道返家,近鄉情怯(第2/2頁)

雜毛小道說哪裏哪裏,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不過既有同道之人,便聊聊,互通有無,出門在外,稀罕的就是“朋友”二字。我也笑,說洗耳恭聽。

這禿頭兒叫做李湯成,既然是在博物館工作,便也是有些學識的,談玄學,談史料,談古董,引經據典,隨手拈來,聽得我是一陣點頭,敬佩不已。二十分鐘後,兩個女孩子回來了,他才湊近來問:“與兩位小友相談甚歡,只是在下有一個疑問:為何陸左你渾身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這是功德佛法香,還是另有緣由?”

他這麽一說,我們便都感覺到他前面所說的都是屁話,單單這一句才是重心所在。

不過能夠看出我身上的不同,倒也是有些本事呢。

我笑,說是其他原因,我是旁門左道之輩,不敢硬與那檀香功德佛家牽連,只怕會折壽。他擺手,說切莫妄自菲薄,他熟讀《梅花易數》、《大六壬全書》,對相術略有研究,但是並不透徹,今天也是有緣,他看我這面相,是善良、有大福緣之人,然而這半生恐怕會蹉跎輾轉,磨難甚多啊……雜毛小道“呸”了一聲,說有他罩著,怎麽會有這落魄?他老蕭是誰?他可是熟讀半章《金篆玉函》的角色,區區命數,翻手即改之。

我暗笑,這家夥又吹牛逼了,然而那李湯成卻大驚失色,問雜毛小道可真有《金篆玉函》?蕭克明他含笑不語,做神秘狀,掐指一算,說你別裝了,什麽博物館副研究員,說得跟真的一樣,我也不揭穿你,真誠一點會死啊?李湯成聽完這話臉色數變,站起來長輯到地,說見識了,日後有緣,定當討教。

他不理旁邊的兩個女孩子,轉身就走了。

我問這人到底幹嘛的?雜毛小道深吸一口氣,說你丫不是聞香師麽?一股子土腥味聞不出來?

古麗麗和秦雯坐下來,連連向我們道謝,我們擺手推辭,說不妨事,不妨事。

火車足足行了一整天,不斷有人上下車,那兩個女孩子也走了,上來一對年輕夫婦。那個山東的商人還找了雜毛小道要了聯系方式,說覺得這位是大師,以後有事聯絡。中間那個李湯成再也沒來過,不知道是不是被雜毛小道的一番言語給鎮住了,不敢來惹。一天一夜,窗外的景物飛掠,行小半個中國,越往北,越冷,明暗交替,我和雜毛小道說累了,便閉目睡,右手捂著胸前的槐木牌,緊緊地。

我可愛的朵朵,我一定要把你恢復回來,等著我。

到了金陵火車站,我們出站之後,雜毛小道駕輕就熟地帶我除了廣場往左走,在東邊的站台上做309路公交車,到了客運站,買了票,直達句容市。許是近鄉情怯,雜毛小道情緒並不高,懨懨的不想說話。我聽著車裏面這些人說起的金陵話,好聽,但是理解起來卻很困難。我長期在南方、西南一帶活動,川湘黔地、南方省的方言都聽慣了,咋一聽這些話語,感覺到一股陌生感。

六朝古都,這是一個讓我有一種疏離感的地方,對於北方人來說,這是南方,對於像我這種南端來的人,卻是不折不扣的北方。出了長途車,已是傍晚時分,夜幕爬上來,寒冷,雜毛小道在站台旁徘徊了很久,不知道何去何從。我沒說話,背著包靜靜地等著。

據他說,他已經有八年沒有回家了。

據他說,他跟家裏人已經鬧崩過了。

只是為了朵朵,他需要回來。

他的家人,可是能夠制作出我聞所未聞的“血牛本命玉”的世族子弟,道家玄藏的正統傳承者。而那天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我甚至願意相信他果真就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陶晉鴻的真傳弟子——當然,他也許只是個被逐出門墻的棄徒。他猶豫了好久,看著緊緊捂著胸口槐木牌的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招來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個地址,然後便帶著我上了車。

如此又是行了一個多鐘頭。

城市越來越遠,建築物逐漸稀疏,道左兩旁,開始出現了莊稼來。最後,出租車開進了一個河邊的村莊,來到一家青瓦灰墻的大宅面前停下。付完錢,我們來到這家宅院的門外。這大門上有明鏡高懸,紅布環繞,雜毛小道深呼吸,然後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在後面的我看見他腿肚子都在打顫。

“吱呀”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