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事既了,雷符藏身何處(第2/2頁)

段叔一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後的巨大黑影。一個人,不管他是誰,都不可能跟整個社會體系作鬥爭,哪怕他是內褲外穿的超人——強中自有強中手,總會有人能夠遏制你的!

我看向了雜毛小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形成了一個很深的川字。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這表情我哪怕只看一眼,心中都會有著莫名的壓抑,和惴惴不安。大概過了5分鐘,他的全身都松弛了下來,仿佛做完了思想鬥爭,跟我沙啞地說有沒有帶手機。我說帶了,他點頭,伸手問我要。

拿過電話,他手在按鍵上猶豫了好久,下定決心,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按了撥通鍵。

他並沒有避著我,虛弱地靠在車頭,然後把手中的手槍遞給我拿著,電話通了,我見到他的脊梁骨瞬間繃直,然後低聲地問道:“大師兄……我是小蕭,誒,蕭克明!不好意思,還沒睡吧?打擾了……”他對電話那頭的“大師兄”十分客氣,但是客氣中又帶著很明顯的距離感,一番寒暄之後,他把事情的詳細過程,一五一十地對電話那頭談起,沒有一絲細節的隱瞞。

顯然“大師兄”是一個可靠之人,所以他和盤托出。

這場對話一直持續了20分鐘。

我在旁邊聽著,聽到幾個關鍵詞:“壓箱底的雷光疾電符”、“地方上的事情”、“師父他老人家”……

談話到了最後,雜毛小道有些激動,說泰國降頭師雖死了,但是卻浪費了他壓箱子底、唯一的一張符,所以,他一定要弄一弄那個狗曰的段天德,娘希匹,不弄他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他算是白遭了這一場劫難。我離得近,聽到電話那頭在嘆息,說這個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真實的人生從來不是電影,快意恩仇雖然暢快,但是最後的影響,誰來收拾?人在做,天在看,總會有人收拾他的,這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兩人又說了一下,我扶著腰,去檢查那個蛋碎的漢子,並且把他身上的武器給收了起來。回來時,雜毛小道結束了通話,緊緊攥著手機,看著昏暗的天空。我拍了拍他,托著兩把黑星,沉重,問地上這兩人怎麽辦?

他嘆息,看著我,說陸左,你說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麽多不公,而且還要讓我們安靜忍耐,若有去鏟除不公者,反而要被視為異類,生活無落,飽受唾棄呢?

我沉默,不知道怎麽說才好。電影裏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俠以武犯禁,所以越是亂世,越出豪雄,但是和平的年代,卻需要和諧平穩。我大概知道了電話那頭的“大師兄”,並不是很贊同我們去報復段叔的舉動。具體為了什麽考量,我不得而已,也許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吧——以我這種腦子,實在不能夠理解這種高級的政治智慧,也不知道怎麽勸雜毛小道,憋了很久,只是說:“想來,最‘壞’的和平,總好過最‘好’的戰爭吧?”

我們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前方,遠處又有一輛車子過來,車前的大燈打到了我們身上,不知道是看到了地上的兩個人,還是看到了我手中的槍,一絲停留都沒有,加速往前方飛奔而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雜毛小道被俘,連血玉都被奪了,定然是被剝得清潔光溜溜,哪裏還會有什麽“雷光疾電符”這濕漉漉的符箓冒出來?——這個家夥也是十分奇怪,平時看著廢柴得很,然而關鍵時刻,仿佛聖鬥士星矢一般習得小宇宙,爆發起來,威力簡直不敢讓人直視——泰國降頭師巴頌厲害吧,奇術叠出,在我面前簡直跟終結者一樣,然而雜毛小道一張符箓,一聲雷咒,輕松滅之——就是如此簡單。

我把心中的疑問提出來,符箓哪裏來的?

雜毛小道含笑不語,死都不肯提及。

我們上了車,雜毛小道說他有一個師兄,現在在有關部門工作,可以幫我們把這件事情擺平,而且,段叔那裏,他也會找人去說和,盡量和解,讓我們忍耐一下脾氣,盡量不要沖動行事。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太復雜,不是說快意恩仇就能夠解決的。有時候,成熟的男人便是在不斷的妥協中不斷成長的。先回去找個地方住下吧,明天等通知。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啟動了汽車,往江城方向折轉回去。

這時候,月亮竟然出來了,掩著半張臉,看著這安靜的大地,和蕓蕓眾生。它明亮,皎潔,而且,仿佛如神一般,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