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窗事發,小道身陷囹圄

與在飛機上遇到的那個叫小哲的男孩不同,我並沒有天生跟鬼魂對話的體質。

我前面也說過,鬼魂一般不能說話。這裏的對話,我不知道怎麽來解釋,勉強地說,叫做神交,是意識的、靈魂層面的直接交流。纏著吳剛的這胡油然,跟朵朵這樣的小鬼,是兩種概念,天差地別。

或許真如之前解釋的一般,僅僅只是一道磁場、一絲怨念和意識。

與鬼魂交流,天生的體質、機緣或者經過特殊的鍛煉,其實還是有人可以做到的,這類人,就是我們通常說過的靈驗的法師。甚至有人還可以在有道行的法師(神婆)的指引下,與鬼魂對話。傳說中,有人十分想念自己逝去的親人,請人幫忙走陰,或者被托夢,都是一種交流的方式。

而我的方式,則是通過金蠶蠱這個交流平台來完成的。

就某種程度而言,金蠶蠱等同於中轉器。

胡油然來了,悄無聲息,他的情緒十分的混亂——不安,憤怒、驚詫、害怕、暴戾……一開始都是負面情緒,把我的心神都給擾亂不寧,悶得我胸中難受。我閉上了眼睛。待他稍微的平靜下來後,我問他到現在還留戀在人間,到底還有什麽心願未了?他說他不想死。我跟他講,既然都已經死了,就要像小董一樣,到該去的地方去,安息。他很不甘願,說他不同,他從小就怕蟲子,結果死的時候,不但被老鼠啃、蟲子咬,連頭都被我給砍斷了,實在憋屈。

我說那你找吳隊長幹嘛,他可是最護著你的,咬死你的是屍鼱,害死你的是矮騾子,連砍下你頭顱的,都是我,這些你都不找,找吳剛,這是為毛啊?他說那些都不怕他,連我,也是有道行的高人,近都近不了身,還是弄吳隊長好一些——鬼魂其實普遍都很膽小,特別是被殺之人,連兇手都不敢報復(除非是心有執拗的厲鬼)。

我聽到他說這話,就知道他的意識有一些偏執了,想害人了。於是跟他講了一通吳剛的好話,說不要再來找他了。

他不理,就是想要讓吳剛下去陪他,下面太冷,要找一人做做伴。

我說這次被我抓住了,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麽我把你送走,要麽就煙消雲散,化成飛灰。沒有第三種選擇。道理是講給肯聽的人的,講太多道理跟鬼聽,反而嫌啰嗦。他聽到了我的威脅,很害怕,委屈說都是一起的戰友,怎麽忍心滅了他?我厲喝他,說既然你都知道這情誼,還要來害吳剛?快點講,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顫顫抖抖好一會兒,然後說讓我轉告他母親,下面太冷了,讓他把他的骨灰盒放在向陽的地方,但是不要見著陽光。讓他母親沒事多去看看他,燒燒香。我說好,把備好的紙錢燒上,然後念送魂安寧咒。

過了一會,我仿佛聽到空中有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吳剛額頭的人臉印記慢慢變淡,最後消失不見,所有的霧氣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胡油然走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是生者的世界,亡者留念遲遲不走,只會留下殺身之禍,化為灰灰而已。一燭香點完,我把吳剛拍醒,問他好一點沒有?他長舒了一口氣,居然還伸了一個懶腰,說感覺渾身好像輕了十幾斤,周身仿佛都活絡了許多。他看著我,思維還沒有反應過來,僵了,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說他剛剛又夢到小胡了。

我說還是噩夢麽?

他說不是的,小胡說他要走了,要離開這裏了,他很怕,但是沒辦法,這些天,對不起了。小胡說自己很依賴吳剛的,所以想著讓吳剛陪著他一起走……他看著我,說你把小胡超度了?我點頭,說就在剛剛,還給他帶了一些上路錢。

吳剛看到火盆裏燃燒的錢紙,問死人真的需要這些?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也許用,也許就是活人給自己的一些慰藉,誰知道呢,他要走,我總得把禮數做到位了,這樣子他也安心些。談完這些,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今天就這樣吧,小胡走了,如無大變,病情就基本穩定下來了,我趕了一天路,又困又乏,得找個地方歇息了。

在吳剛滿口子的感謝中,我出了病房的房門,門口一圈人在等著我。那個金魚眼的醫生,非要讓我去做一個血液檢查,不然不放我走。折騰一番,確定無事之後,吳剛他父親給我訂了一個酒店,讓他弟送我過去歇下。

洗完澡,反而睡不著了。我坐在酒店房間臨窗的椅子上,看著這個以礦產和森林資源聞名的城市,入夜了,繁華不再,大片大片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蔓延至視線盡頭,黑黢黢的讓人看著心中壓抑。我在想,鬼魂靈物喜陰,喜靜,怕陽氣,就如同這大自然的生靈一般,生存空間逐漸被人類擠壓,越來越多的人類逐漸占領了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是否會在不久的將來,這些鬼怪東西都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