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返回晉平

黃菲倩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吸溜著鼻子,精致的小臉紅撲撲的。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呢子大衣,緊繃的高腳褲,白色的皮靴子,圍著圍巾,是粉紅色泡泡的那種。她依然如往日一般俏麗,秀發如鴉,臉白凈,像剛剝開的雞蛋,又白又嫩,一笑,貝齒如編。整個人美得像畫上走下來的人兒。我趕忙站起來,揉揉眼睛,然後也很吃驚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她說她和幾個朋友一起到海南三亞去旅遊,又在鵬市盤桓了幾日,剛剛從那邊回來。栗平機場是個地方小機場,只開通了兩天航線,一條是飛魔都上海市,一條是飛南方市,而且還是逢二、四、六才有一趟,還真巧呢。她問我是不是回家?我說是,也是今天下午一點半的飛機。她很高興,說真有緣,在這裏也能夠遇見。她這麽一說,旁邊就有一哥們不樂意了,插進來,問菲菲這是誰啊,也不介紹一下。

我這時才發現黃菲旁邊還有五個人,三男兩女,說話的這個,長得真帥,一頭迷亂的黑發,像張信哲。

經著哥們一提醒,黃菲很高興地給我和他們做了介紹,說這是陸左,是我們那兒的,這是XX、這是XX,這又是XXX……一圈介紹下來,多的我也沒有記住,就記得這個那個帥哥叫做張海洋——瞧瞧這名字,多霸氣,跟《血色浪漫》裏面的男配角一個名字。

一番寒暄,黃菲問我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我說我淩晨到的機場,懶得去開房間,就在這裏湊合一下唄。她說哦,現在都早上9點多了啊。我看外面,天色大亮,果然已經是白天了。目光轉回來時,正好看見幾個男人、特別是張海洋臉上,有流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這是為毛啊?

我心中剛一疑慮,就立刻明白了:大概是這張海洋見黃菲待我熱情洋溢,雄性生物的占有欲立刻爬上了上風,對我有所不滿,然後看到我為了省這麽一點兒房錢而在公共場所睡覺,更是不屑。我好笑,我這算不算是躺著也中槍?且不說我跟黃菲沒有什麽,就算是有,我睡機場又怎麽樣?想當初,大冷天我還睡過橋洞子呢,那也沒啥啊?現在想想,還算是一件真實的人生經歷,是財富呢。

以張海洋為首的這幾個男人用居高臨下的優越感瞧著我,讓我很不爽。

黃菲問我離下午一點多還早著呢,要不要辦好登機手續,托運好東西後,一起去咖啡廳裏面喝點東西?

我說好,反正是一趟航班,一起去。

這句話一說出口,張海洋面部肌肉很隱約地抽搐了一下。我心裏暗笑,你讓我不爽一會兒,我讓你不爽三個月。小子不是以我為情敵麽,我這黑鍋背得也累,不如直接攬過來,一起競爭吧,讓你小子鬥雞眼。我站起身來收拾好行李,然後說要去洗手間洗個臉,黃菲很熱情地幫我提東西,不過她東西也多,看來在海南免稅商場也買了不少,大包小包的。張海洋看不過,無奈幫我提著,一臉衰樣。

我一身輕松地去附近衛生間放水、洗臉,精神抖擻地出來,他們已經在南方航空的櫃台口了。

辦理好手續,一群人來到了附近的咖啡廳,有熱咖啡,也有西式糕點。

我也餓了,埋頭猛吃,一連吃了一份起司、一份巧克力蛋糕和兩份三明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握著手中的熱拿鐵暖手。有悠揚的音樂聲在店子裏飄蕩,幾個人開始聊天,說起這幾天的旅遊。我剛才邊吃邊聽,大概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都是我們縣城的公務員,有工商的、有城建的,也有銀行的,唯一一個不是公職的,就是張海洋。不過,他是我們縣林業公司老總的侄子。

果然都是天之驕子,幸福感最強的一群人——即使是在我們那個國家級貧困縣。

黃菲一直在陪我聊天,她問起我最近還好麽?我自然答好,然後又問起上次案件的情況。她說羅二妹已經認罪了,但是還沒到公審,就在醫院病逝了;王寶松殺害兩人、碎屍的事情也已經判定了,然而他是精神病患者,又是被矮騾子所迷惑——這當然不能在法庭上面講——最後被送到州神經病院治療監管。

聊了一會兒,一個叫做小杜的哥們插嘴了,問我現在在做什麽事情?

我說以前在東官做個體戶,現在不做了,還沒找工作呢,想回家歇一會兒。他又問我讀的是哪個大學?我呵呵笑,說是社會大學。他也呵呵笑,這笑容有些勉強,說社會大學好啊,好多東西都是學校裏面學不到的。說完,然後說起自己是XX大學(某名牌大學)畢業的,如何雲雲。我沒說話,他們幾個又在侃了,那兩個女孩子拉著黃菲,說起包包化妝品的事情。我握著手上的咖啡杯,感覺有些冷了,一口,便將它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