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轉變(第3/3頁)



  我們可能不得不步行,這一切在我看來太快了,不過當那個時候來臨時,我懷疑這會讓她感到心滿意足。我能體會到表面之下真正的願望、自由。按照熟悉的節拍,大踏步地移動自己的身體,只受她的意願的指揮。有那麽一會兒,我意識到她是被囚禁著,像一個沒有軀體的生命。被關在裏面,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遭到囿限,別無選擇。

  我顫抖了,重新注意凹凸不平的路面,努力避開交織在一起的憐憫和恐懼的情緒。其他宿主從來沒讓我感到過如此內疚,當然,其他宿主中沒有哪一個夾在中間抱怨自己的境況。

  就要日落西山的時候,我們產生了第一個分歧。長長的陰影使路面上出現了奇怪的圖案,使我們難以避開巖石和坑洞。

  就在那裏!梅蘭妮大聲叫道,我們看見東面遠遠地有另一個形狀:一片波浪起伏的巖石,被一根突然出現的馬刺斷開,形狀猶如一根指向天際的細長手指。

  她趕緊轉向灌木叢,不管那樣會給車造成什麽樣的損害。

  或許我們該沿著這條路走到第一個界標,我指出。小小的泥巴路或多或少繼續沿著正確的方向蜿蜒開去,我很害怕離開這條路。不然的話,我該怎樣找到返回文明的道路呢?難道我不會回去了嗎?

  就在這時我想到了獵人,太陽觸摸到西邊地平線上那條黑漆漆的Z字形線條。我沒有抵達圖森的話,她會怎麽想?我突然得意地大聲笑了起來。想象著獵人暴跳如雷的畫面,梅蘭妮也很高興。趕回聖地亞哥查清楚這是不是只是為了擺脫她的策略,要花多少時間?然後要是我不在那裏的話,她會采取什麽行動?我不在任何地方的話?

  對於那時我會身處何處,我無法想得非常清楚。

  瞧,一條幹河床。對一輛車而言足夠寬——我們沿著它走吧。梅蘭妮堅持道。

  我還不確定我們是不是應該走那條路。

  天很快就要黑了,我們不得不停下來。你在浪費時間!她沮喪地想要大叫,卻無聲無息。

  或者節約時間,如果我是正確的話。此外,這是我的時間,不是嗎?

  她沒有用言語回答,似乎伸展到我的思維裏面,向那條便捷的幹涸河床靠近。

  我才是做這件事的人,我要按照我的方式來做。

  梅蘭妮用無言的憤怒以對。

  為什麽你不讓我看看其他的路線呢?我建議道,我們在天黑以前能搞清楚是否一切都是可見的。

  不,她打斷道,我會按照我自己的方式來做這部分。

  你在耍小孩子脾氣。

  再一次她拒絕回答。我繼續朝著四個陡峭的山峰前進,她則在生悶氣。

  太陽消失在山背後,夜幕突然籠罩住整片風景,一會兒沙漠是落日時的橘紅,然後變成了漆黑一片。我放慢速度,手笨拙地在儀表盤上摸索,想要找出車頭燈的開關。

  你瘋了嗎?梅蘭妮厲聲說道,你知不知道車燈在這裏會有多麽顯眼嗎?有人肯定會看見我們的。

  那麽我們現在怎麽辦?

  希望座位可以向後仰。

  我讓引擎空轉著,除了睡在車裏,被沙漠之夜黑漆漆的空洞感所包圍之外,我希望能想出別的選擇。梅蘭妮耐心地等待著,她知道我找不到別的選擇。

  這簡直瘋了,你知道,我告訴她,讓車停下來,把鑰匙拔出打火裝置。這裏真的不可能有什麽人,我們會什麽也找不到的,而且我們會在嘗試過程中極度迷失的。我隱隱約約地覺得,我們計劃要做的事情會危害身體——沒有後備計劃,就這樣在炙熱中漫遊,沒有退路可走。我知道梅蘭妮更加清楚明白地了解其中的危險,但是她把那些細節藏了起來。

  她沒有回答我的指責,這些問題沒有讓她感到不安。我看得出她寧願余生在沙漠裏獨自遊蕩,也不願意回到我之前所過的生活。即使沒有獵人的威脅,她也更願意這樣。

  我抵著座位靠背,把它拉得盡可能地直,躺在上面離舒適還差得遠呢。我懷疑我是否會睡著,但是有那麽多東西我不允許自己去思考,我的思緒空蕩蕩的,了無生趣。梅蘭妮也很沉默。

  我閉上眼睛,發現這和沒有月光的夜晚之間幾乎沒什麽區別,伴隨著一種意料之外的舒適感陷入了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