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竊聽(第2/4頁)



  這個男人很久都沒有說話,那個女人等待著。

  “漫遊者。”他終於很不情願地回答道。

  “很合適,”她說道,“我沒有官方記錄,但是她一定會是為數不多的、到目前為止一直在漫遊的幾個之一,如果不是唯一一個的話。是的,漫遊者會非常適合她,直到她為自己選擇新名字。”

  他什麽也沒說。

  “當然啦,她可能也會用這個宿主的名字……我們通過指紋或視網膜掃描都沒發現相匹配的紀錄,我無法告訴你那個名字是什麽。”

  “她不會使用人類的名字。”那個男人低聲說道。

  她采取了安慰人的應對方式:“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尋求安慰。”

  “這個靈魂會比大多數靈魂需要更多的安慰,這得歸功於你們搜索的風格啊。”

  傳來尖銳的聲音——腳步聲,鞋跟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的嗒嗒聲。這個女人再次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是從房間對面傳到這個男人這裏來的。

  “在這一職業的早期,你的反應會很糟糕。”她說道。

  “或許你對和平的反應很糟糕。”

  這個女人大笑起來,但是聲音卻很不諧調——毫無真正的興致可言。我的思想似乎很好地適應了根據語氣和聲調的抑揚變化來推斷出真實的含義。

  “你對我的職責所蘊涵的內容沒有明確的認識。在卷宗和地圖上伏案工作數小時,大多數時候都是案頭工作,似乎你認為的那種戰鬥或暴力並不常常發生。”

  “十天前,你裝備著致命武器,使這個身體精疲力竭地倒下了。”

  “那是例外,我向你保證,不是常規。不要忘了,讓你感到討厭的武器會轉過來對準我們的族類,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我們獵人不夠警覺的話。人類會滿心歡喜地殺死我們,只要他們有能力這麽做,那些生活受到這種敵對行為影響的人則把我們當成英雄。”

  “你這麽說好像是在說戰爭正在上演。”

  “對人類的殘余而言,是有一場戰爭。”

  這些話聽起來很刺耳,我的身體對它們有反應。我感到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聽見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比平時要響一些。在我躺著的那張床旁邊,一台機器發出消音了的嘟嘟聲,記錄下這種加快的速度。治療師和獵人都沉浸在各自相反的態度中,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但那卻是一場很久以前就已經輸掉了的戰爭,甚至連他們自己一定也意識到了。他們寡不敵眾,少了多少?一百萬,還是一個?我猜你會知道的。”

  “我們估計局勢對我們更有利,機會更大。”她不情願地承認道。

  聽到這個信息,治療師似乎很滿意地放下了自己這方的反對意見。安靜了一會兒。

  我利用這段空白的時間評估了我的情況,很多都是顯而易見的。

  我在一家治療機構裏,從一次非同尋常的痛苦難忘的植入經歷中康復過來。我確定我寄宿的這個身體在給我之前已經完全治愈了,那些被毀壞的宿主會被處理掉。

  我考慮了治療師和獵人之間針鋒相對的觀點。根據在我選擇來這裏之前所得到的信息,治療師更有道理,與小規模的人類殘余的戰爭很早就已經結束了。那個被稱作地球的星球已經變得與從太空看起來一樣的和平寧靜了,令人著迷的綠色植被,藍色的海洋,散發出無害的白色水蒸氣。正如靈魂一貫的作風,和諧現在變得很普遍了。

  治療師和獵人之間的口角不合時宜,對我們的族類而言好鬥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使我感到驚訝,它們會是真的嗎,那些在那個……那個……的思緒中波浪起伏的耳語般的聲音?

  我心煩意亂,想要找到我上一個宿主所屬物種的名字。我們曾經有個名字,這一點我知道,但是,不再與那個宿主緊密相連,我想不起那個名字了。我們使用的語言比這個要簡單得多,那是一種無聲的思想語言把我們大家與一個偉大的思想聯系在一起。當一個人永遠紮根在濕潤的黑土地裏的時候,這是一種必要的、方便的條件。

  我能用我自己嶄新的人類語言描述那個物種。我們生活在覆蓋著我們世界整個表面的汪洋大海的海床上——那也是個有名字的世界,但是那個世界也消失了。我們每個都有上百只觸角,每個觸角上有上千只眼睛,這樣一來,由於我們的思想緊密相連,在浩瀚的海水中任何視線都不會被忽視。不必有聲音,所以就沒有聽見聲音的可能了。我們依靠視覺體會海水的味道,從中得知我們需要知道的一切。我們體會陽光,水面上有如此多的盟友,然後把它們的味道轉變成我們所需要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