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古塔之王 第七章 人作狗(第2/3頁)

  張小辮兒看那黑貓一對金瞳充起血來,心知只有野貓感到極度恐懼的時候才會如此,忽又想起先前在荒葬嶺劍爐中,遇到奄奄一息的鐵忠老漢。鐵忠臨死前曾說過一件事情,松鶴堂藥鋪的掌櫃鐵公雞,暗地裏把僵屍帶到荒山,賣給了一條白毛哈巴狗,結果枉送了性命,難道那條被鐵公雞稱為“白爺”的哈巴狗就是白塔真人?

  張小辮見機行事,這條白毛哈巴狗即便不是白塔真人,也多半和那妖道脫不開幹系。該當是它的劫數到了,倘若不是這笨丫頭抱狗出來喝湯,險些就被它瞞過去了。

  馬知府見張小辮兒點頭示意,隨即摔碎了手中茶盞。那條白毛哈巴狗一對眼睛賊溜溜地亂轉,經過廊下時似乎就已經感到了潛伏的危機,正當滿腹狐疑之際,忽聽房中啪嚓一聲響亮,動靜極是不善。它如驚弓之鳥,掙脫了那丫頭的懷抱,躥到地上就逃。

  四下裏埋伏的公人,如狼似虎般同時擁將出來,但眾人多以為是要擒拿那個粗使丫頭,誰去理會一條白毛哈巴狗,就任其從身邊溜走了。幸虧有孫大麻子聽到張小辮兒的招呼,他眼疾手快,叫聲“著家夥吧你”,一棍子掃個正著,把那哈巴狗打得在半空翻了一個筋鬥,口吐血沫滾倒在地。張小辮兒趕上去抖開繩索將它捆成一團。

  那抱狗丫頭被捕快按翻在地,早已嚇得尿了褲子,嘴裏連話也說不囫圇了。圖海提督莫名其妙,也沒見那白塔真人現身,怎地胡亂綁了我家一個粗使丫鬟和一條白毛哈巴狗?

  馬大人喝令手下不須粗魯,免得驚擾無辜,借了提督府一間密室,挑燈夜審。誰知不審不要緊,三推六問之下,竟然牽扯出了一件驚天奇案。

  原來那抱狗的丫頭卻是毫無幹系的,靈州黑貓所畏懼之物,僅有那條白毛哈巴狗而已,但歷來審案都是問人要口供,如何才能從一條狗子的口中,追問出白塔真人的下落?

  雖然馬天錫善於推斷重大之獄,當此情形也是無計可施,只好在密室中掌起了燈,找了些相關的人過來問話,主要是套問提督府裏這條白毛哈巴狗的來歷。原來這條狗子還是當年在北京城裏買的,一向馴服乖巧,善解主人心意,從不曾有過什麽異常舉動。

  此時密室裏只剩下圖海提督、馬巡撫,以及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兩個牌頭,那白狗被孫大麻子一棍打得吐了血,給鎖在密室角落裏老老實實地趴著,埋著個頭不住在舔自己的傷口,眼中全是驚怖之情。

  圖海提督心中頗為不滿,心想:“馬王爺不知犯了什麽糊塗,竟然在深更半夜裏聽信了張小辮兒的鬼話,把我全家上下折騰得不輕,最後卻捉了條不相幹的狗子來。這狗怎麽可能是白塔真人,如此作耍,豈不是來捋著本提督的虎須來尋樂子?”不由得就想當場發飆動怒。

  還沒等圖海說話,忽聽馬大人猛地一拍桌案,罵聲賊子恁地狡詐,叫左右準備動刑,用鋼針蘸了熱糞刺它腹部。

  圖海提督還以為馬大人這是下不來台了,竟要對白毛哈巴狗用刑,心中更是不以為然,何況你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便阻攔說此狗平日裏甚是馴服,從不亂吠亂叫,所以家裏人都十分喜愛於它,你們何苦偏要跟它過不去。

  馬大人說:“提督有所不知,在本官看來,此狗實是反常至極,斷定它根本就不是狗子。”說罷又命左右立刻上刑。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領了個喏,擼胳膊挽袖子火匝匝地就要上前動手,卻見鎖在墻角的那條白毛哈巴狗騰地人立而起,隨即伏在地上,叩頭如同搗蒜,而且口出人言:“上官神鑒,既被識破行藏,自知是躲不得了,再不敢有些許欺瞞,只求免動酷刑。”聲音尖細刺耳,聽它話中之意,竟是懼怕用刑,當堂求饒起來。

  圖海提督被唬得目瞪口呆,怎麽府裏真養了如此一個妖怪?馬大人面沉似水,命左右牌頭挑斷了那白狗大筋,提到近前來推問口供。

  那白毛哈巴狗自知落到官府手裏得不了好,忍痛被割斷了大筋,兩眼中全是怨毒之色,但懼怕受刑,只好如實招供,自認就是白塔真人。早在北宋末年的時候,靈州城就有造畜的勾當,那時候是以拐賣人口為主,其手段五花八門,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出來的。有一路跑江湖賣藝的,以雜耍雜戲為生,其中就有專門馴狗的把戲,耍狗賣藝的都是老頭,但是他們所養的狗子其實都不是真狗,而是拐賣來的童子。

  世人不知其底細,都覺得那夥人有造畜妖術,能把小孩、婦女變成狗子拐帶販賣,傳得神乎其神,談之色變。其實不然,那是賊子們先從鄉下,用迷魂藥拍來四五歲的小孩,拐帶到家裏,宰殺一只和這小孩體形差不多大小的狗子,剝了整張的狗皮,趁熱裹到這孩子身上。狗皮最緊,血淋淋地裹在人身上就再也剝不下來,再用各種手段加以折磨,強迫那披了狗皮的小孩,每時每刻都要模仿狗子的舉動,如若稍有不從,就活活打死,棄屍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