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講故事的人

  “如果家中突然發生火災,你只來得及帶上一件物品逃生,會是什麽東西?”記得曾被朋友問到這樣一個問題,然而我當時想了許久,都沒有找到確切答案,似乎我家裏根本沒有什麽收藏品和傳家寶。考慮到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電腦硬盤”,因為裏面裝著“存稿”。大概對於一個作者而言,最重要的身外之物,就是尚未完成的“稿件”了,一旦損毀丟失,說心疼吐血都是輕的,恐怕跳樓臥軌也幹得出來。就像沒有頂著炎炎烈日在田間地頭辛勤勞作過的人,永遠無法真正體會糧食來之不易;沒有寫作經歷的人,也很難想象其中的艱難。

  這幾年寫作的體會,帶給我最大的感觸就是“痛苦”,感覺前半輩子都沒這麽苦過。從2005年10月份,我開始寫《兇宅猛鬼》至今,將近五年的時間,眨眼就過沒了,出版的實體書也有十幾本,好幾百萬字,偶爾也能有些成就感,但仔細回想起來,留下最多最深刻的印象還是“痛苦”。

  之所以說我寫作的過程“痛苦”,很大的原因,在於我個人的性格與能力,都不適合從事專業寫作。首先不能忍受孤獨,沒有持之以恒的毅力,更達不到心無旁鶩的專注境界;其次不是科班出身,沒受過系統培訓,缺乏必要的理論指引。

  在2005年年底,我看到公司裏有個女孩整天上網看小說連載,就問她要了網址,發現原來網上有很多人,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給大家講述他們的故事,內容五花八門,題材廣泛,路子很野,水平則是參差不齊,與我印象中擺在新華書店裏的小說,有很大區別。其中最吸引我的地方,還是網絡連載中與讀者形成的互動氛圍,我喜歡熱鬧,哪人多就往哪紮,時下流行的東西都有興趣嘗試嘗試,所以當時就動了心,打算混進去玩幾天,也沒想過要有什麽追求。

  誰知這種網絡連載的形式,看似輕松愉快,其實將會面臨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比如每天連載的內容,字數雖然不多,卻完全屬於現炒現賣,都是即興發揮,在沒有故事大綱的情況下,“靈感、邏輯、創造力、精神狀態、敘事節奏”差一點都不行,已經發出去的部分即成定局,再也無法修改,我想寫的故事類型又必須充滿懸念和張力,稍有疏漏就無法自圓其說。

  那時候也從沒想過,要把自己放網上的作品出版實體書,因為我很清楚,各行各業都會有相應的規則,而我的作品很可能達不到審查要求,面臨的困難會成倍增加,後來與出版商簽了合同,才知道果如先前所料。

  不過這一寫就沒收住,除了周末和國家法定節假日之外,每天都用半天時間,寫三千字左右的故事,就像是寫日記一樣,成了我這幾年一成不變的習慣,從業余寫作轉變成了半職業寫作,有人問我是不是想改行當作家或網絡寫手,我回答不是,並沒有考慮過把寫作當職業,頂多算個“票友”。

  在此透露一些秘密,我此前聽過幾條關於大師級作家的傳聞:“一、真正的大師都不是親自用手寫作,而是通過口述,由助理在旁邊打字記錄,所以只要躺在搖椅上動動嘴就好了,科學家也承認——躺著會比坐著更能調動想象力。二、名家身邊,都有個智囊般的秘書負責提供信息,可以隨便問她世界上古往今來所有的事。三、說什麽每天熬夜工作,完全是騙人的鬼話,實際上賺到錢就會立刻跑去娛樂場所,所以才有很重的黑眼圈。四、以采風或尋找素材為借口,到各地旅行,並且白吃白喝白玩白住。”這其中到底有幾項是真實的呢?嘿嘿,不告訴你。

  我想如果真能享受這些待遇,那麽把寫作當成終生職業來奮鬥也不錯,可直到我真正接觸過許多大師之後,終於知道現實與傳聞相去芝何止十萬八千裏,寫作確實是件非常孤獨的事情,也許只有創作自己感興趣的題材,並且完全沉浸到故事當中,才能享受這種寂寞。

  我寫過的《謎蹤之國》《鬼吹燈》《賊貓》《死亡循環》等小說,涉及的時代背景各異,從北宋、清末、民國直至現代幾乎都有,嘗試用不同的語言去描述不同的地域和年代特征,是件有趣的事情,而冒險題材,則是我比較偏愛的類型,不過這類故事懸念強,情節驚險刺激,卻也存在著很大的瓶頸,大致就是“一群人,深入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遇到一些神秘的現象,隨後揭開謎底,幸存者逃出生天”的模式化套路,這是類型化作品客觀存在的瓶頸,看多了或寫多了都會產生厭倦情緒,而且中國不是好萊塢,讀者和觀眾都對“解釋懸念”的接受範圍有個尺度,包括我個人,也很不喜歡那類將一切超自然現象,都解釋為外星人或鬼怪作祟。鬧鬼太迷信,外星人太遙遠,完全沒有技術含量,就連長生不死和時空穿越之說,都顯得幼稚,沒有真實感。如何能在狹窄的瓶頸之中,寫出不落俗套的內容,將出入意料的天大懸念,解釋得合情合理,是我給自己定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