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們都是瘋子 五(第2/2頁)

  其他人的死因也大同小異,孤立地看,每一樁都只是意外。但如果把它們放到一起,任何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蹺之處。

  唯一一個沒有死的是穆子健,而他僥幸逃過一死的理由頗有些滑稽:躲避高利貸。穆子健在學術方面的成就無可挑剔,但他生性好賭,一大把年紀了依然惡性不改,在這次科考之前,就已經因為賭球欠下了一屁股債。他參與這次行動,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躲避放貸人。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終究還是有離開雪域高原回到內地的時候,而在那裏,高利貸集團的打手們正準備好了鐵棍和砍刀等著他。

  所以當別人或休養生息或繼續投入工作的時候,穆子健只能東躲西藏。他的工作單位是一家省級社科院,院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嗜賭,對他避之不及,而親戚們見到他更是像見到瘟神,他走投無路,想起先前去西藏科考時認識的那些新朋友,於是決定去打打秋風,躲一天算一天。

  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穆子健懷著借錢和躲賭債的心態去聯系這些新朋友,卻發現他們接二連三地全都遭遇意外,不幸身亡。一個可以算作是偶然,兩個可以算作是巧合,三個四個五個……那就有點兒問題了。穆子健雖然好賭,腦子絕不糊塗,想必是立刻聯想到了其中的關竅,知道自己將不得不開始東躲西藏。高利貸放貸者最多不過砍掉他一只手,這群幕後的兇手卻會直接要他的命。

  寧章聞追查到了穆子健一位侄孫女的網絡個人空間。這位90後的女孩對穆子健深惡痛絕,在個人日志裏吐槽了一大篇,抱怨自家為什麽會有這種嗜賭如命為老不尊的親戚。

  “今天真是被惡心壞了,果然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這位女孩在日志裏憤憤地寫道,“那麽一大把年紀還喜歡賭錢,賭輸了就去借高利貸,已經夠讓人討厭的了,他居然還撒謊騙人!他和我爸爸說,他有生命危險,有人要追殺他,所以他需要借錢跑路——這樣的謊話也未免太離譜了吧!他以為是在香港拍黑社會電影呢!”

  但穆子健苦苦哀求,甚至不惜下跪,這家倒黴的親戚實在沒有辦法,給了他一萬塊錢,用90後女孩的話來說,“壓根不指望他還,就當是喂狗了,就當是生病買藥吃了”。

  於是被當成狗的穆子健就帶著這一萬塊錢,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逃亡。沒有人知道在這期間他經受了多少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馮斯所能確認的是:穆子健最終沒能逃亡成功。那些原本還精心制造各種意外來殺人的殺手們,大概是找不到別的方法來對付風聲鶴唳步步小心的穆子健,終於在光天化日之下制造了震驚全市的血案。

  這還真有點像那個以訛傳訛的“進入胡夫金字塔的考古學家全部神秘死亡”呢,馮斯邊看邊想著。所不同的是,那件事是假的,而從藏區回來的這些學者接二連三地身故卻是事實。

  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麽呢?馮斯想,難道是那場並不起眼的地震之後,他們發現了一個深藏於青藏高原無人區裏的魔仆,這才嚇得不顧一切地趕緊撤離?而那個魔仆的手下為了滅口,才一路追殺到內地?

  這個推斷倒是符合常理,但馮斯卻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個地震之後現身的東西,可能並不是一只普通的魔仆。單單是從藏在哈德利教授衣櫃裏的那個不明生物,他就嗅到一絲與眾不同的味道。自911之後,哈德利教授藏匿了十多年,當馮斯找到他時,他幾乎身無長物,唯一帶在身邊有價值的,也許就是衣櫃裏的那件事物。那絕對不會是尋常的玩意兒。

  他又回想起了那天的美妙幻境。即便是心裏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幻境,幻境中的姜米是虛假的、不存在的,他還是無法避免地沉溺其中,因為那種幸福感實在太強烈了,強烈到侵襲了他的全身,浸透了他的每一處毛孔。他一輩子都沒有體會到過那樣強烈的快樂,甚至令他忍不住產生一種古怪的想法。

  “吸毒……就是這種感覺嗎?”馮斯喃喃地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