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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內特睡了個懶覺——大懶覺。

他醒過來,在被單底下舒展身體。搬家抖松了蒲團上的床墊,過去這幾周是他從小到大睡得最舒服的日子。不說別的,就為了這個搬家也值了。

今天很暖和,簡直稱得上炎熱。他猜想這也是他睡得這麽好的原因之一。

他又伸個懶腰,看看時鐘。十二點二十分。今天他反正沒什麽大事。要是能在附近找到一家塔吉特或者沃爾瑪就好了。他要給廚房買一盞新燈,或者——

明天中午來一趟我那兒,我給你密碼。

“啊,該死。”他嘟囔道。

他聞聞腋窩,確定不洗澡也還過得去。他從書架上抓了件T恤,穿上昨天的牛仔褲。他走進衛生間,把高露潔抹在牙齒上,在嘴裏胡亂刷了一會兒。不算太好,但除了遲到半小時之外,這次應該能留個比較好的印象。

他敲到第三下,薇科拉開門。盡管很熱,但她穿著長袖正裝襯衫,裏面還有一件黑色T恤。她一言不發。

“啊,抱歉。”他說,“鬧鐘沒響。”

她透過眼鏡瞪了他幾秒鐘,然後推開門,自己走了回去。內特等薇科請他進去,但遲遲沒有等到,於是跟了進去。

她的公寓和他那兒一樣,也是工作室風格。廚房沒有分隔墻,但基本格局看上去是一樣的。他甚至看見廚台上也有藍色和白色的方格瓷磚。窗戶底下有一張蒙著毛毯的單人床,相當淩亂。房間裏很涼,內特明白了她為何穿成那樣。

薇科公寓的右邊墻邊是一張折疊桌,室外酒席承辦人和舊貨甩賣愛好者使用的那種折疊桌。桌上擺滿電腦器件——也可能只是一台大電腦。所有東西似乎都用各種線纜連在一起。

椅子前方是三塊平板顯示屏,其中一塊掛在長吊臂上。仿佛水下燈光表演的藍色和銀色的屏幕保護圖案在屏幕上前後滾動。鍵盤看上去很陌生,他隔了半秒鐘才意識到那是個德佛劄克鍵盤,比標準鍵盤的編排更高效和快速。桌上的塔式機箱旁摞著幾台看似是黑色電話號碼簿的東西,內特認出它們是舊式PS遊戲機,隨即在機身上看見了商標名。機箱旁擺著一組外接式硬盤驅動器。

她看見內特在打量這些東西,“有問題?”

“沒,”他說,“就覺得很厲害。”

“沒什麽了不起的,”她說,“都是撿來的和二手買的。”

“看著都很新。”

“我買得比較值。人們會扔掉很多壽命未盡的東西。我要是買得起真正的電腦,大概只會有四分之一這麽大吧。”

“肯定非常耗電。”

她呵呵一笑,“唔,在這兒算不上什麽問題,對吧?”

“應該吧。”

她坐進椅子,點擊鼠標。翻滾的屏保圖案消失,屏幕上充滿了視窗。“密碼暫時是你的姓反過來拼。看見你的郵箱我就知道你叫什麽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幫你換掉。”

“我能以後自己換嗎?”

薇科聳聳肩,“全都是通過我設置的,我知道所有人的密碼。我要是有興趣,就能挖出來你使用的每一個郵箱地址和你下載什麽樣的A片,但我不感興趣。”

“懂了。”

“那你要不要換密碼?”

“能在最前面加上144嗎?”

她點點頭,“12的平方?不壞,容易記,放在最前面而不是最後面能稍微增加點安全性。”手指在鍵盤上舞動。舞姿奇異,內特意識到他還沒見過別人使用德佛劄克鍵盤。

“搞定,”她說,“一個月十塊錢。不是非得每個月一號就拿到錢,但最好能在第一周給我。”

他掏出錢包,抽出孤零零的一張二十塊。“有零錢吧?”

“沒有,”她說,“這樣吧,二十塊給我,就當你交了前三個月的錢。”

劃算倒是劃算,但他還是心算了一會兒,看自己付不付得起。“呃,那好。”他說。

內特把鈔票遞過去,她搶過鈔票,塞進襯衫口袋。“你可以走了,”她說,“回到房間裏應該就能上網了。信號穿墻有時候不太穩定。要是碰到問題,你可以打開門,或者抱著筆記本進走廊。走廊裏的信號一般比較強。”

內特點點頭,“謝謝。”

“小事情。”

“那麽,”他說,“薇科是什麽的縮寫?”

“問這個幹什麽?”

內特聳聳肩,“只是想講點禮貌,搞好鄰裏關系。”

“瑪拉維卡・維什瓦納特。別嘗試念,我聽了只會生氣。”

“好吧,”他朝電腦點點頭,“說正經的,你用電腦到底做什麽?”

屏保重新亮起。“我在家做很多工作。我一半時間去辦公室,他們允許我在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