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龍鳳雙生子(3)

李府其實就是食夢館,只是府中是以宅中宅的形勢建造的,從外面看是李府的宅子,但進了門之後卻是別有洞天。食夢館偏居李府的一隅有獨立的府門可以通向外面,但是當日遲杳杳完成四樁生意之後,何遇便讓李府的人將食夢館的大門重新粉刷了一遍並用花藤遮了去,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路上聞人慕挖空心思想從遲杳杳嘴裏打聽紙條上究竟寫的是什麽,遲杳杳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甚至還拿聞人慕欺騙她去了柳州的事情反擊,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的聞人慕叫苦不叠,只好乖乖將自己如何遇到何遇,又如何來食夢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那天從摘星樓出來之後,聞人慕便直接去了城門口,誰曾想剛出城門口,一身水綠色衣裳單手擎著紅蓋竹骨傘的何遇,眉眼清冷立在冥冥薄霧中,水綠色的袍角上已被晨露濕了大半,看那架勢便知他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那時我就想通你是故意騙我去柳州的,但是我知道依你的性子我若是返回了遲家,你肯定會把我綁起來讓人將我送走,剛好那時何遇來找我,我就跟著他來了食夢館。”聞人慕賤兮兮湊了過來,一臉“本公子很聰明吧”的模樣。

遲杳杳涼涼瞥了他一眼,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眉梢一挑:“何遇找你做什麽?”

“兌現他的承諾。”聞人慕下意識退到了一個安全地帶。

“什麽承諾?”

聞人慕朝遲杳杳拋了一個媚眼:“不告訴你。”

遲杳杳瞬間為之氣結,還未等她舉起手來聞人慕已先一步抱頭躥進了食夢館內。遲杳杳仰頭看了一眼大門兩側的茜紅色竹骨紗燈,不知為何突然便生了一種近鄉情怯之感,一雙腳似千斤重怎麽也挪步開地。

“兩個破燈籠而已,有什麽好看的,快快快,何遇還在等著我們倆呢!”聞人慕跑了兩步見遲杳杳還立在那裏,又回過頭來不由分說拽住她的袖角將她拖了進去。

食夢館內樹木繁多,花草幽深,皆是往昔她在時的陳設,一路上走過去鼻翼間皆是花草樹木的清香。他們此時走的這條路是去往塵夢館的,以往都是她份引著客人去塵夢館以夢回溯過往,而今日曾經自詡是食夢館半個主人的她卻反倒成了客人,果真是誤把他鄉當故鄉,想想都覺得諷刺。

“早早,早早。”一把掐著嗓子的熱情激動聲驀的響起來,遲杳杳還未曾回過神來,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直直朝她撲了過來,眼看著要撲到遲杳杳臉上時,她身側的聞人慕迅速張開雙臂將那道白影死死摟住。遲杳杳這才看清楚是一只通體雪白額間有一撮紅毛的鸚鵡,而這只鸚鵡貌似是她離開食夢館前買給何遇解悶的那只。

“牡丹花,壞人。”那只鸚鵡在聞人慕懷中梗著脖子,聲音尖銳,“早早,救命,老板救命,救命要死啦!”

遲杳杳正欲讓聞人慕放開它時,冷不丁聽到那鸚鵡這番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聞人慕的臉色登時黑了一個度,氣急敗壞沖著那鸚鵡吼道,“本公子今天不弄死你,本公子就改名叫饒命。”

話罷,聞人慕轉過身正欲伸手去拔那鸚鵡的羽毛時,脖頸驟然一痛,他微微側頭便見遲杳杳舉著手刀立在他身後,眉眼淩冽看著他,“對不起,聞人慕。”瞠目結舌的聞人慕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兩眼一翻整個人直直栽了下去。

“殺人啦……殺人啦。”聞人慕懷中的鸚鵡扯著嗓子尖叫,撲棱著翅膀朝屋內躥去。

“不論我同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聞人慕都是無辜的,如今我來了,你放了他。”遲杳杳將聞人慕扶著靠在廊下的柱子上,轉頭看著不知何時立在門口一身月白繡了紅桃花寬袖籠紗錦袍的何遇,檐下的八角竹骨茜紅紗燈暖軟的光暈兜頭落了下來,似在他身上覆了一層緋色的輕紗,愈發襯的他整個人朦朧虛妄捉摸不透。

何遇就那麽長身玉立站著,一雙不辨喜怒的眸子靜靜盯著遲杳杳,一言不發。遲杳杳亦站在廊下,面色平靜同他對視,心裏那株已即將要枯死的大樹在李府門口聽到何遇的名字時已逐漸活了過來,直到真正見到何遇這一瞬間時才開始發芽抽枝開花結果。可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食夢館那個喜怒哀樂都放在臉上的遲早早,如今的她是那個何遇猶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讓她看了一半周遭人猙獰的面容之後,卻要她獨自一人收拾爛攤子的遲杳杳。

“你在怨我?”

“你想做什麽?”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了下來。遲杳杳神色微微一愣,旋即輕輕笑笑: “怨你什麽?”

何遇抿了抿水紅的唇角,有夜風旋動著八角竹骨燈上的大紅流蘇有一搭沒一搭垂在他頰邊,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將流蘇撥開,長睫微垂,聲色平穩:“杳杳,在這場恩怨裏,所有人都是無辜的。”話罷,他蹲下身子將手中一個瓷瓶拔了瓶塞放在聞人慕鼻子下,原本昏死過去的聞人慕猛地抽動了幾下鼻子,在何遇將瓶子移開那一瞬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然後悠悠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