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色胭脂藏(2)

清幽的竹林裏,遲杳杳同姜徐之並肩而行,有雪沫子拍在傘面上沙沙作響。

“杳杳,我……”

“喂,杳杳,你們家的待客之道忒差了點吧?哪有主人拋下客人跑來這清幽僻靜的地方和未婚夫婿卿卿我我的?”姜徐之剛起了個話頭,便被一把酸的掉牙的語氣截了去,而後那語氣的主人一溜煙從前面跑過來硬生生將遲杳杳擠出了傘外,一臉熱絡望著姜徐之,“許久不見,晉王可好啊?”

“勞九公子掛念,徐之一切皆好。”姜徐之雖然不知聞人慕葫蘆裏買什麽藥,但是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也只好溫聲問,“九公子何時到的帝都?”

“今夜剛到,在府門口剛同杳杳碰上面,就被她重色輕友拋棄了。”聞人慕活脫脫一副被始亂終棄後拋棄的哀怨模樣,遲杳杳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毫不客氣朝他腿上踹了一腳,轉頭沖著姜徐之道,“那我送你到這裏,你路上小心些。”

姜徐之雖然有話想對遲杳杳說,但此番被聞人慕這一攪和也沒了心思,遂輕輕朝遲杳杳頷首後又轉頭沖聞人慕說明日在府上設宴親自為他接風洗塵,聞人慕也不推脫直接應了下來。

“哎呀,天色不早了,本公子先回去睡覺了啊!”送走姜徐之聞人慕正打算溜走時領口卻被人先一步攥住,遲杳杳語氣森嚴湊了過來,“說,你這次到帝都來幹什麽?”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啊!”聞人慕拼命蹬著兩條腿,臉色無比哀怨望著遲杳杳,“大將軍,您還記得昔日從軍前答應帶我去摘星樓看星星的約定麽?”

“你還記得不記得食夢館那個地方?”遲杳杳無視聞人慕的嬉皮笑臉,言簡意賅問。

“茶館?酒樓?還是花樓?”

遲杳杳忍住想要把聞人慕暴打一頓的沖動,又滿是期待看著他循循善誘問道:“那遲早早呢?那個你費盡心思想要剝了人家面皮的遲早早,你還記不記得?”

“胡說,我可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素養的畫皮師,怎麽可能會隨意剝人家的面皮呢?”聞人慕一臉義憤填膺的揮了揮手中的折扇,話罷又賊眉鼠眼朝遲杳杳湊了過來,“話說能讓本公子看上面皮的一定是個美人,杳杳你什麽時候把那美人帶過來,本公子和她更深入……”

聞人慕後半句去床上更深入了解一下彼此的話還沒說完,遲杳杳的巴掌已甩到了他的臉上:“聞人慕,你無恥。”

“唉,本公子只是想跟遲早早更深入的了解一下彼此,你生什麽氣啊?”聞人慕捂著火辣辣的臉,望著遲杳杳揚長而去的背影實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她突然發什麽火?在聞人慕想不通遲杳杳為什麽突然發火的同時,梅安苑內“身體虛弱”的花扶儂也知曉了他來遲府的事情。

“聞人公子是被管家親自引入府上的,現在暫住在蘭香院。”丫鬟歡喜站在花扶儂身後替她梳著發。

明明已是夜深了,可花扶儂卻是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模樣。聽見歡喜說聞人慕來了遲家,正在戴朱釵的手一頓,旋即咧開唇角笑的一臉歡喜:“也好,省的我一個個去找了。”

“不過老爺似乎不怎麽喜歡聞人公子,當年在姑蘇城時,每次聞人公子來府上時,老爺都不大高興,甚至還私下懲處過小姐好幾次。”

當日花扶儂來府上時,遲杳杳為怕她認生,便讓她親自挑伺候她的丫鬟,當時花扶儂便挑中了遲杳杳的丫鬟之一歡喜。歡喜從小跟在遲杳杳身邊,關於遲杳杳的事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喜歡他倒是正常,畢竟聞人家雖在姑蘇城是首富,但總歸是士農工商排在最末端的商賈之家。”花扶儂用指尖輕挑了一抹艷紅的胭脂用指腹在頰邊輕輕推開後,望了一眼銅鏡裏粉面含春,珠翠環繞的婀娜女子,唇角輕輕漾開一抹細碎的笑意。緩步將屋內的燈籠悉數吹熄後,單手撐著一把素色油紙傘輕手輕腳出了門。

風雪愈發緊俏,此時夜已深了,城中大多數百姓都已歇下了,唯獨清平酒館的二樓雅間內還一星如豆。一身墨色山水畫白綾袍的郭祈玉面紅耳赤發髻散亂躺在軟塌上,胸前緊緊抱著一只沒了封口的酒壇,酒水滴滴答答順著壇口淌出來落在他的衣襟上,他也似渾然不覺冷一般,只死死摟住酒壇,即便在夢中那素來蹙起的眉頭也未曾松開,似乎還在低聲呢喃著什麽。

燭台上煢煢孑立的燈火燃燒的嗶嗶作響,似是提醒人該將它頂端結成的燈花剪去,可此時喝過酒的郭祈玉似陷入在夢中,雙目緊閉臉上似有痛苦之色。燭台上的燈花嗶嗶又跳動了一下,終因上面結成的燈花無人來剪而沒了光亮。

陷在夢中的郭祈玉似是聞到了一股清雅的香粉味,霍的一下自夢中睜開眼時,原本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有身披狐白大氅的人攜風帶雪入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