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色胭脂藏(1)

遲杳杳回到遲家時,遠遠便有一道緋色身影立在府門前上躥下跳的朝她揮著手,待她打馬走近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時,眉心猛地一跳。

“聞人慕,你怎麽會來帝都?”站在府門前等她的不是旁人,而是此刻本應遠在姑蘇城的聞人慕。

一身緋色衣袍的聞人慕臉上照舊掛著放蕩不羈的笑,挺括的眉眼微微上揚,將手中的碧玉骨折扇舞的虎虎生風:“當然是來赴約啊!難不成你忘了從姑蘇城臨走時,說要請我在帝都摘星樓看星星的事情了?”

那場虛妄的夢境裏,聞人慕來了兩次帝都。第一次是在遲家收斂屍骨的時候,第二次是在她成親的時候,前者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他能活著,而後者卻是他也會死在那場婚禮中。可偏生在他現實中他完全沒有遵循夢境中的方式出現而是現在就來了帝都,那之後等他的又是什麽?

遲杳杳眉頭微皺,下意識想到她從安瀾寺回來給聞人慕寄去的那封信:“你不會是因為我給你寄的信才來帝都的吧?”

“信?什麽信?”

“你沒收到?”難不成是聞人慕從姑蘇城離開前那封信還尚未送到?

聞人慕握著折扇大刺刺揮揮手,又一把拽住遲杳杳的胳膊朝府裏進,“沒收到也無所謂,現在本公子來了帝都,你有什麽話當著本公子的面說不就行了。”

咯吱一聲,緊閉的大門從裏面被人打開,管家遲叔面色焦急從裏面出來:“小姐,您總算回來了,晉王等了您一下午了,您……九公子,您怎麽來了?”話至一半時,似是才看到遲杳杳身側的聞人慕,臉上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

“遲叔,別來無恙啊!”聞人慕搖著折扇從遲杳杳身側探出腦袋,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無恙無恙。”遲叔和善笑笑,目光自聞人慕拽在遲杳杳袖間的手上旋了一圈,面上有了幾絲為難之色,“小姐,晉王這會兒還在幽竹苑等您,您看您……”

遲杳杳輕輕頷首,眸光斜睨一眼身側一副花花公子模樣的聞人慕,奪扇合扇扔扇動作一氣呵成,等聞人慕反應過來時,她人已擡腳入了府內:“遲叔,你先帶聞人慕去歇息。”

聞人慕手忙腳亂抓住遲杳杳扔過來的折扇,再擡頭時已不見遲杳杳的蹤跡。反倒是遲叔斂了臉上的笑,將手中的燈籠朝他身側又挪了一分:“九公子,您這邊請。”

翠竹環繞的竹幽苑內,橘紅色的光暈下,姜徐之同遲程在軟墊上相對而坐,遲程手執黑子,姜徐之手執白子,擺在正中間的棋盤上黑白子零星成陣。

姜徐之雙指撚著一枚白子望著棋盤沉思許久,直到墻角火爐上的紫砂咕嚕咕嚕滾動的愈發急促時,他才如如夢初醒將手中的白子堪堪落到棋盤上。

“可想好了?”遲程伸手從棋盒裏摸出一枚黑子,夾在指尖笑問。

“落子不悔。”姜徐之揉了揉眉心,待遲程黑子落定敗局已成時,才苦笑沖著他拱拱手,“遲伯伯棋藝精湛,徐之甘拜下風。”說話間眸光虛虛掃向門口,“杳杳,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看你和爹爹在下棋就沒打擾你們。”遲杳杳將手中的燈籠放在門外,快步走了進來,沖遲杳杳行個禮,低低喚了聲,“爹。”

“你如今都已經是快要成親的人了,怎麽還每日忙的腳不沾地?今日長公主派人過來邀你過府商討婚事都沒尋到你的人影,而且徐之也在府上等了你大半日,你這是去哪裏了?”

“軍中有些緊急軍務要孩兒去處理。”遲杳杳微垂著腦袋,低聲答。

“遲伯伯,這幾日聖上要杳杳在軍中挑選一批拔尖兒的將士送入宮中編入禁軍中,杳杳忙些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今日已回稟了我母親婚事皆由她做主,我同杳杳沒什麽意見的。”站在遲杳杳身側的姜徐之溫聲開口替遲杳杳說話。

遲程的訓斥本就是為了做戲給姜徐之看,此番見他為其開口說話,遂聲色又柔了幾分告誡遲杳杳:“你母親去世的早,婚事的細枝末節為父也不懂,長公主和晉王體諒你是你的福分,你萬不可辜負了他們。”

“孩兒明白。”在望見遲程眼底的慈愛之色時,遲杳杳壓下心頭的苦澀,輕輕頷首。

“遲伯伯,時候不早了,晚輩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同您切磋棋藝。”

一身墨色衣裳的遲程慈祥頷首,轉頭望了遲杳杳一眼,遲杳杳會意徑自朝外走:“我送你出府。”

將他們二人送走,遲程坐回軟墊上剛煮好茶,攜了風雪的遲叔佝僂著腰身便拎著一盞燈籠悄無聲息進來了,聲色沙啞道:“老爺,聞人家的九公子來了。”

“聞人慕,他怎麽來了?”遲程將手中提起的茶壺嘭的一聲放回桌上,有茶會濺在他手背上紅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