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結繩相思長(3)

“你派我的人在監視遲家?”一身青衫的姜徐之在桌邊落了座,目光自單膝跪地的霜降身上旋過定在花扶儂身上,臉色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可眼底卻是一派冰涼。

“這般拙劣的離間法扶儂才不屑用呢!”花扶一眼便看穿了姜徐之在想什麽。頗有耐心自碟子裏撚著松子一粒一粒喂著懷中通體雪白瑟瑟發抖的信鴿,擡頭望著姜徐之粲然一笑,“再說了扶儂的本事,旁人不知姜哥哥也不知麽?”

姜徐之瞳孔猛地一縮,腦海中下意識躥出那日花扶儂當著他的面,不知用何法子操縱了丁侍郎家的獨子從春風十裏樓上跳下去摔成爛泥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看起來不諳世事的花扶儂有那麽心狠手辣的一面,而且當日丁侍郎獨子摔成爛泥之後花扶儂甚至還饒有興致的探出身子去看了一眼,當時姜徐之在她稚嫩的臉上沒有看到一絲害怕,看到的反而是像看到蒼蠅一般的厭惡。

“看來姜哥哥對你帶來的消息不滿意呢!” 見姜徐之怔愣坐在那裏,花扶儂幽幽嘆了口氣。正埋首吃著松子的信鴿猛地察覺有危險來襲,下意識撲騰著翅膀欲飛走時卻有一只柔軟無骨的手先一步死死卡在它脖頸上,纖長白皙的手指一點一點用力,她語氣惋惜,“既然如此,那你就沒什麽用處了。”

話罷,五指松開原本正兀自掙紮的信鴿軟軟跌在地上,周身散落了一堆松子。

“你究竟想做什麽?”姜徐之目光銳利看著花扶儂。

“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我想娶杳杳過門,做我晉王府的王妃。”姜徐之眉梢微挑,語氣森然。

花扶儂捂著唇角粲然一笑:“好啊!我幫你啊!”

“我不需要你幫。”

“哦,是麽?”花扶儂拿著一方帕子慢條斯理擦著自己纖長白皙的手指,眉眼懶散望著姜徐之,笑問,“那你說若是遲姐姐知道從始至終你都在算計她,而且就連你娶她的目的都是為了她手上的軍權,你說她還會願意嫁給你麽?”

“我沒有。”姜徐之蹭的一下站起來,臉色漲的通紅下意識出聲反駁。

“有沒有都同我沒什麽關系的。”花扶儂擺擺手一副自己純粹是看熱鬧的模樣,又迅速轉了話題,“你知道遲姐姐為什麽甫一醒來,便要給遠在姑蘇城的聞人慕飛鴿傳書詢問何遇同遲早早的事情麽?”

“我自己會查。”

“我保證,你什麽都查不到。”花扶儂篤定的語氣,成功的讓姜徐之的臉色又黑了一度。花扶儂說的不錯,霜降調動了他手下所有暗樁,關於何遇同遲早早查到的結果只有一個——查無此人。

“食夢館,以夢為生可助人延長美夢亦可幫人消除噩夢。酬金是客人的兩滴血,外加一段夢境。消除噩夢需付一段美夢延長美夢需付一段噩夢。酬金的選取視客人所求夢境的難易程度,由探夢人索取。”話至此處,花扶儂眨著眼狡黠笑笑,“而我師兄何遇,便是食夢館的館主。”

“何遇是你師兄!?”

“童叟無欺。”花扶儂舉著手一臉認真保證,之後見姜徐之臉上的神色來來回回變了數次,又“頗為好心”給他提醒,“而且食夢館所謂以夢換夢的生意,其實是讓客人以血為媒介回溯到自己過往的記憶中,以旁觀者的姿態去看自己當時的經歷。”

坐在花扶儂身側的姜徐之擱在膝頭的大掌倏忽間收緊,喉結滾動間記起遲杳杳昏睡時自己守在她床榻前,深夜裏意外夢到當年在泗州城的一些舊事。

“而且,遲姐姐,你,我,聞人慕,我們都曾是食夢館的客人,或求延好夢或消除噩夢。”花扶儂的聲音似鬼魅一般縈繞在姜徐之耳畔,將他埋在心底那些陰暗的恐懼一點一點放大。

“我本來是只想跟遲姐姐玩一場猜謎遊戲的,如果她能猜出來最後的謎底,我或許會考慮放了她,可偏偏師兄不信任我還破壞了遊戲規則,我很生氣,所以接下來該怎麽玩就要我說了算。”花扶儂眼臉下垂,稚嫩的眉眼裏皆是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陰狠之色,可偏生她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聚精會神望著你的時候,未等她開口你的心便會因這目光軟掉了。她往姜徐之跟前湊了湊眨著眼問,“所以,姜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兒啊?”

“我有選擇的權利麽?”姜徐之苦笑問。

“有。”花扶儂伸手指了指身後的霜降,“另外一種選擇。”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雖然直覺告訴姜徐之,同花扶儂結盟無異與虎謀皮,可顯然現在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他眉眼低垂,單手攥著桌上的茶盅,沉默半響:“你容我考慮幾日。”

“好啊!”花扶儂眉眼彎彎,笑的胸有成竹。

如今百姓安居樂業邊防安定,是以一腔熱血無處報效的將士裏便逐漸開始生了蛀蟲,遲杳杳索性也無事,便每日下朝之後便紮在軍中整肅軍紀,但凡在軍中吃酒賭錢的一律軍法伺候,被責罰的人中不乏有好些朝中大臣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