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人有兩心(2)

自校場那日之後,火頭軍的女兵們得以每日早飯過後,能同男兵一樣入校場訓練,但為此事付出二十軍棍代價的遲早早卻尚還需臥病在床養傷。明明不想逞能卻出盡風頭的遲早早,在心裏把遲杳杳罵了個遍。

“你想逞能你上啊!為什麽要讓我遭這份罪呢!”被打的皮開肉綻的遲早早抱著枕頭趴在床上,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操練聲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寄居在遲杳杳的身體裏一樣,平常這具身體是由她自己掌控的,可一旦觸到某些點的時候,遲杳杳又會瞬間跑出來奪走這個身體的掌控權。遲杳杳的所作所為甚至感官記憶她都能感受到,但在她掌控這具身體時遲早早卻只能眼巴巴看著什麽也做不了。她只能等遲杳杳做完自己想做的陷入休眠狀態後再出來,但是這個時候一般都是由她收拾爛攤子了。

“我也不想跟你爭身體,可誰知道這次出了什麽岔子,我竟然成了你……”遲早早抱著枕頭正自怨自艾時,門外傳來輕咳聲,緊接著響起姜徐之的聲音,“杳杳,你今日可好些了?”

當日姜徐之不但私心幫她減了十軍棍,在她行刑時又遣霜降去盯著,負責行刑的幾個士兵下手時也松了幾分力道,雖說還是打的遲杳杳下不來床,但比起隔壁房裏那幾個被打的哭爹喊娘的還是好了許多。再加上被杖責之後,姜徐之時常來看她,他們兩人談不上很熟稔,但也勉強算的上是朋友。

“這是我從帝都帶來的金瘡藥,消炎止痛對治療外傷極好。”姜徐之自懷中掏出一個天青色瓷瓶放在桌上,遲早早擡眸掃過去時,這才發現今日的姜徐之褪了一身青衫換了一身戎裝,就連平日戴在頭上的蓮瓣白玉冠也換成了一條黑色發帶。

“姜徐之,不會是因女兵入校場的事,司徒將軍處罰你了罷?”一瞬間遲杳杳又奪了這具身體的主權,下意識欲起身卻奈何身上疼的厲害,復又跌了回去。

前幾日,去視察城防加固的司徒將軍回了軍營,一幹將士嘴上未說心裏卻都在等著司徒將軍表態。那日司徒末回軍營後將姜徐之召了去,二人不知說了什麽,只是最後司徒將軍對讓女兵入校場訓練一事卻是未置一詞。

“你身上有傷,別亂動。”姜徐之欲起身扶她,卻奈何男女有別,手伸了一半又堪堪縮了回去,溫和笑笑,“我入軍是為了保家衛國,本就應當從將士同吃同睡的。前些日子只因司徒將軍不在,這才扯著虎皮做大旗的。”

二人正說話間,營帳外驀的響起號角聲,遲杳杳聽出這是集合之召,坐在她五步開外的姜徐之忙不叠起身,“杳杳,你先歇著,回頭我再來看你。”話罷,步履匆匆走了出去。

“嘻嘻,姜徐之對遲姐姐真是好呢!這金瘡藥他自帝都只帶了這一瓶,竟然舍得全給了遲姐姐。”花扶儂圍著桌上姜徐之留下的金瘡藥藥瓶打轉,不知是在感嘆姜徐之的藥好,還是在感嘆姜徐之對遲杳杳的這番心意。

“師兄若是放心不下遲姐姐,可現身讓遲姐姐看看的。”花扶儂瞅著身側臉黑的像鍋底的何遇,好心建議道。可一轉頭卻發現床上再次替遲杳杳收拾爛攤子的遲早早面色痛苦將臉埋在枕頭裏,花扶儂嘴角一抽,“額……看來遲姐姐她……”

何遇冷哼一聲,滿面怒容拂袖而去。花扶儂調皮吐了吐舌頭快步跟了上去,二人快要出帳篷時聽到遲早早在身後無比哀怨質問:“遲杳杳,你怎麽這麽沒出息,一見到姜徐之就把持不住了呢!”可後來事實證明,遲杳杳除了見到姜徐之把持不住之外,但凡有上陣殺敵的機會她更是會把持不住。

泗州河裏的殘冰徹底化完時,北方沉寂了一個冬日的戎敵也好似跟冬眠過後要出來活動筋骨的鳥獸一般,再次大舉來犯。

常年鎮守泗州的司徒末與戎敵交戰數年,自是了解他們的作戰方式,在戎敵還未到泗州城外的衡雲山時,便已早早派人埋伏在此欲給其一擊。剛能活動的遲杳杳從姜徐之口中聽聞此事,伏擊那日更是迫不及待請纓參戰,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拳拳報國之心。可誰曾想他們一行人在衡雲山伏擊了許久,卻傳來戎敵巫師蔔卦言今日不宜出戰,原本已走了一半的大軍又返了回去,埋伏在衡雲山的眾人撲了個空只好灰頭土臉的回了泗州城。

自那之後,戎敵又真真假假來攻了數十次,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氣的暴脾氣的司徒將軍書房案幾每隔數日就要換一張新的。

“老師,您消消氣。”姜徐之瞧著負手立在案幾後胡須翹的老高的司徒末,面容溫和將手中的參茶遞了過去。昔年司徒末尚在帝都時,被聖上委派教習眾皇子武學,因姜徐之是長公主獨子,聖上便也破例讓他同眾皇子一起學習。直到十年前,北戎氣勢洶洶來犯,聖上下旨讓司徒末親自掛帥前來鎮守泗州城,這一守便守了整整十年。